谢巨在他的指点下做出来的汤底没差多少,端上来的时候装在铜锅里,底下放个烧炭的小火炉烧着,热气腾腾,浓香四溢。谢巨还让人传话给谢时,说是不打扰他招待贵客,自个儿吃去了,谢时也只好作罢。
牛肉火锅纯粹吃的就是牛肉的鲜,吊龙、胸口油、脖仁、五花趾……牛肉的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滋味,但总归逃不过鲜嫩二字。吃的时候,牛肉丸倒是可以先下锅里,在锅里滚着,但切得薄薄的牛肉片下锅涮个十秒,就得立马拿起来,要不立马就老了。
韩伋按照谢时的吃法,开始涮起了牛肉,品尝之后,也觉得这种吃法确实比普通的牛肉吃法要来的鲜嫩。谢时让他涮肉之后蘸蘸自己做的沙茶酱,韩伋试吃后,有些惊讶,“是阿时做的酱吗?”是没有吃过的味道。
谢时点头:“据说是南粤潮汕地区那边吃牛肉火锅时必备的蘸料,叫做沙茶酱。”两人吃到最后,还在锅里加入粿条炖煮,一人吃了一碗牛肉粿条汤,热腾腾的汤面和牛肉火锅让谢时吃出了一身热汗,人也精神了许多。
不过饭毕,韩伋还是不让他送出门,两人在屋前道别,谢时看着韩伋的背影渐渐离去。
月色皎洁,难得的满月,月色照亮庭中,从梅林斋移植来的梅花正傲然绽放,暗香浮动。
离去的人却停下了脚步,见韩伋回来,以为他是落下了什么东西的谢时轻声道:“伋兄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慢慢从月色中走来的人却是看着他,轻轻开口询问,“不若阿时搬到梅林斋住一段时日?”
第46章
夜气未央,月色如昼,将地上落的霜映成了雪。庭中,谢时慢慢睁大了一双天生带笑的星眸,问道:“为什么呀?”或许是因为尚处在病中,谢时的脑袋有些迷糊,连问出口的尾音都显得有些呆,莫名多了些天真缱绻的味道。
面对谢时的疑惑,韩伋也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说,是见你独居府中,却疏忽照顾自己,想要让你搬到身边就近照看?这样的担忧在他们两人之间,是否过于亲昵而显得僭越呢?源于这样的顾忌,杀伐果断如韩伋,临到走了还返身回来,犹豫再三才提出了邀请。
“伋不放心你病中一人。”最终,韩伋这样道。
虽然心下很感动,但是谢时还是想说,韩兄您倒也不必全然忽视我府中的下人。
然而谢时不知道,在韩伋这些世家出身的人看来,他府中的那几个负责扫洗的雇工和厨房的帮佣,实在少得可怜,要不是顾虑到谢时或许不喜欢,他身边的这些友人早就想塞给他十七八个仆从了,就没见过哪家士子像他这般门庭冷清的,谢时又不是家中清贫,相反,他资产颇丰。
谢时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过于叨扰你了,且家父已经打算在家中歇一段时日照顾我,伋兄不必过多担忧。”
韩伋也没有强求,最后认真同他约定,“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时笑着点头应下,韩伋这次没有转身先行离开,而是又理了理谢时的披风,将他先行送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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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韩家。
霜降了一夜,隔天早晨醒来,便能感受到冬日迫近的脚步。天还没大亮,韩家大宅便已经忙碌起来,负责清扫的仆人穿着棉衣,弯腰扫着青石板上的落叶,提着夜壶的仆人匆匆而过,和打水的婢女擦肩而过,众人皆有各自忙碌的活计,一切井井有条。
从厨房打来热水的婢女踩着满地落叶,朝着大宅的东院走去。进了院子,沿途不断有扫落叶的小厮同她低声打招呼,道一句:“莺姐姐好。”原来这位婢女是东院住着的主子——韩家大夫人的三等婢女,别看只是三等,比起这些小厮儿,这婢女可是能在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可不得小心巴结着。
莺歌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招呼,一一给递了个笑,便不再理会,小心翼翼地提着给大夫人洗漱的热水进了屋。屋内,芙蓉暖帐,淡淡的檀香充斥鼻尖,莺歌儿瞄了一眼内室,现帐幔已被挑起,小声问道:“云萝姑姑,夫人可是起了?”
被唤作姑姑的是一名中年女子,眉宇间有浅浅的八字纹,想来应是长年皱眉而导致的,观面容,年龄在四十左右,打扮得却分外老态龙钟。虽然看着严肃不近人情,但这位云萝姑姑却是意外地好说话,因此莺歌儿才敢搭话。
云萝姑姑接过她提着的水,见温度刚好,心下满意,低声道:“今日夫人是起得比往日早一些,说是梦到了宁哥儿。”
莺歌儿道:“又到了年底,宁主子也该放假回福州来了。”
“云萝,过来帮我看看,我今日用哪款洗面皂好?”内室,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云萝姑姑立马顾不得跟小丫头闲话,边走向里头边应道:“就来,夫人。”
撩开重重珠帘,只见雕花梳妆台前,坐着一个面容秀美懒起梳妆的美妇人,若是只看面容,怕是很难想象,这样姿容如同少女的妇人,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
云萝瞧了瞧架上的十几方洗面皂,特地选了一款梅花香型的,道:“冬日快到了,不若夫人今日便用这梅花香皂应应景?”
大夫人闻了闻,果然淡淡的梅花香味扑鼻,清淡雅,便点头应下,末了还嗔道:“都怪固安那孩子,给我送了这么多不同香型的洗面皂,害得我都不知每日先用哪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