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隔壁包厢的正是那日秋闱第一场考完后,找上林翰采要买他自热锅的富家纨绔。这位小官人姓王名灏,乃府城盐商之子,身为家中独子自是得宠,今日看榜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群下人。王灏此时也得了自己落榜的消息,不过这落榜实属意料之中,王小官人也丝毫不失落,中不了举,他自可以回去继承百万家业,该失落的是他家那望子成龙的爹。
众人向林翰采道喜的时候,隔壁包厢门也打开,王灏正想着上哪家酒楼花天酒地一番,就看到大堂中间站着的林翰采!王小官人眼前一亮,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那日参加了一场秋闱,考卷上的题目写的什么,全然没记住,反倒是将对面号房的书生一日三餐吃的菜色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日询问无果后,他遍寻各家酒楼,就是没找到同样味道的菜色,他让下人专门跑乐县去找,东沧书院名下书坊也问了,就是没现有卖同样吃食的,实在是牵肠挂肚,越是吃不到,便越是想知道,那么香的东西,吃起来是何神仙滋味。
王灏欢喜上前,一把挤开别人,激动地朝林翰采道:“这位兄台,缘分呐!在这又遇到你了!”
林翰采懵了一下,待看清楚人,立马回想起考场外被人抓着要买东西的一幕,但此时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便也客客气气道:“这位公子找在下可有何事?”
王灏立马道:“兄台,你那日说是你们书院自产的吃食,我派人去乐县问了,也没问到你们书院有卖这些东西哩!”
林翰采没料到,此人为了一点吃食,竟还专程派人去乐县找了,不过他再次回味了一下自热锅的美味,心底暗道,此等美味确实也值得走一趟。可惜这些自热锅因着防腐工艺一般,都必须在半月内吃掉,他的那些自热锅和酱料如今都尽数吃完了,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品尝到。
林翰采道:“抱歉兄台,上次是在下没说清楚,那些吃食是书院堂长见我等学生在号房中吃食不便,才拜托食堂自产内销的,本是应对考试特殊情况,自然无对外出售的。若是要吃到,恐怕得等来年二月的会试了。”他没说的是,便是来年会试,书院恐怕也只会给内部学生,这位公子也是尝不到的咯。
他不说,王灏也猜到了。然而有钱纨绔的想法,林翰采这等普通老百姓也是捉摸不透的,他绝对想不到,这位王公子后续能为了一口吃的,直接转学去了东沧书院。王老爷原本还以为自家儿子会借着落榜之由,不愿再去上学,这次见他竟是主动要求转到东沧书院,说是比起府城的榕山书院,东沧书院的学风更适合他。王老爷见他还有拳拳向学之心,立马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放榜后,各大书院都66续续知道了今年秋闱的中举名单,然而今年的江浙考场属实有些出人意料。本朝规定江浙行省乡试取蒙人五人,色目人十一人,南人二十八人,共计四十三人,然而实际录取过程中,色目人的名额往往不足额,参加考试的南人却是数以千计,因此竞争非常激烈。
婺州路的丽泽书院乃金华学派的源地,培养了不少名家,而福州路的榕山书院因得朱子之学髓,为朱子理学的嫡传学派,两大书院并肩,为江浙行省最为有名的书院,往年两院的考生几乎霸占了秋闱中南人录取榜单的大半,然而今年,却是横空出了一匹黑马,来自福州乐县东沧书院的数名考生名列前茅,打破了丽泽书院和榕山书院的霸榜地位。
此种现象让几乎其他所有书院都注意到了这所注重实学,博采众长,被不少人抨击为“异端”学说的东沧书院。而正身在田庄代替谢时监工干活,便被急急召回去处理学院庶务的岑羽也是一脸懵,“不是都吩咐好了,还有哪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办的?”
下属将今年书院出了多名举人,且大多名列前茅的消息告知他,为难道:“近日书院源源不断收到了众人入学或是转学的申请帖子,数目过多,是往年的十倍之多,属下不知如何处理,还请您示下。”
岑羽乐了,这群小兔崽子竟如此争气?!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书院内,很多消息灵通的学子也得到了放榜的消息,都与有荣焉得很。傅囿也是其中之一,还同人分享一些小八卦,“你们是不知道,咱们书院食堂给自家考生准备的应考自热锅,如今可是在外边的学子中出了名,据说有几位跟咱们同一考场的别院考生,落榜后还去举报咱们书院的考生影响考场秩序,那考官一看举报信,好家伙,理由竟然是别人的吃食太香,以至于他食不下咽,集中不了精神,这不是笑话嘛!”
高率笑道:“自己定力不足,反倒怪他人,难怪他不中了。”
蔡骅也点头赞同,“咱们自己准备的东西,既不舞弊,又不违反考场秩序,自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
傅囿继续道:“我爹有一个生意上结交的朋友,他家的公子说是今年也要转到咱书院来上学,说是东沧书院的学风更好,然而他上次到我家做客,却是问起咱们书院的自热锅,我就同他说,咱不仅有自热锅,还有比自热锅更香更好吃的食堂饭菜呢!”
蔡骅逗他:“既然自热锅你瞧不上眼,那不妨把你上次买的那一堆让给我几个,我可没试过那秃黄油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