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俟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这灰扑扑的路面,他决定了,今夜他便守在这里不睡觉也要好好看着。
于是夜深人静之时,等谢时正在梦中和灶神爷聊天的时候,便被咚咚咚的大力拍门声惊醒,他被吓了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披上外衣就打开门,就看见满身露水却精神亢奋无比的齐俟朝他道:“谢公子,真的凝固了!硬邦邦的,我用刀剑砍上去都不伤丝毫!”
心惊肉跳的谢时:……这大半夜的,您礼貌吗?
隔壁今夜同样借宿田庄的岑羽顶着顶乱糟糟的头打开房门,看着他俩,把羽扇就朝齐俟丢了过去,“齐老四你半夜不睡觉作贼呢!”
无奈被深夜叫醒的谢时只好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和他俩来到了那试验的水泥路边查看情况,确实如齐俟所说,这水泥路已经完全凝固。
三人中夜没睡却最精神的齐俟道:“我刻不停地盯着看的,个时辰前便已经完全凝固了,等个时辰后我用我的刀试着砍了几下,现表面分毫不伤。”
谢时便道:“那便浇水吧,接下来几天都得喷上水,让表面保持湿润,好好养护它不开裂。”
试验成功,等到第二日,谢时便让人开始用水泥盖房子,如今对水泥兴致最高的齐俟自告奋勇当包工头,谢时自然乐得有人分担。
今日大早,吃完朝食的难民们没有被全部分配到田埂上干农活,老人小孩和妇女继续留在田里干些辅助的轻活,而几乎所有青壮则被召集到了片空地上开始建房子。
第三日,辆低调的马车来到了如今热火朝天的谢家田庄,身标志性的玄袍,双淡漠冷情的眼,正是微服私访的韩伋。
或在工地上监工,或在后厨捣腾吃的三人皆闻讯而来,韩伋淡淡瞟了眼灰头土脸的两个下属,然后看向干干净净的谢时,才没有说什么,只朝谢时道:“我来接你回书院,有人上门拜访,说要向你请教。”
如今除了后厨,其他地方有岑羽和齐俟等人,也没有谢时光热的地方,听闻有人找自己,还是上门请教,谢时好奇不已,便让韩伋稍等会,去了暂时歇晌的房子简单收拾行李。
趁这空隙,韩伋在下属的带领下,去看了正在修建的水泥房,些泥地上已经浇筑好了四四方方的外壳,虽然简陋,却确实是能挡风遮雨的地方,且比普通的茅草屋要来得保暖防雨。
韩伋抚着灰墙,感慨道:“此物甚好,可大庇天下寒士,又可固城墙护国土。”岑羽二人皆无言,他们都知道主上的平生志向,皆在这句话中。
“希声,我已准备好了,我们回吧。”
韩伋看着踏光而来的谢时,笑着轻道:“嗯,回吧。”
第34章
山斋小室内,僻静清幽,山风拂过。宋郗抚着长须笑呵呵说道,“山中无所有,唯有山泉烹清茶,茶果四样,聊以招待来自远方的贵客。”他的对面,坐着的客人正是从梅州出,近日竟来到东沧书院的秦睢,秦九韶之后。
“这茶果便是先生书信中提及的美食之一吧。”秦睢收到的信中,除了半页的学识探讨外,其余满满几页纸,皆是老先生在分享东沧书院的美食,言语中描绘极其细致,令观者宛如身临其境,垂涎三尺。
宋郗笑呵呵点头,“老夫自从来到此地,腰身都宽了几寸。东沧书院钟灵毓秀,珍馐美馔,子和此番到来,不妨先留在此地感受感受,若是合意,不若便留在书院执教,也好过在乡野中埋没了你的大才。”
秦睢的性子却是直的很,直接道:“我此番冒昧拜访,是为了来请教那位谢公子,关于华容道背后的数学原理。”原来韩伋所说的上门拜访谢时的人便是这沉迷学问,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千里迢迢上门求教的秦睢。
宋郗也知道他便是这样不通交际的直白性子,一心只钻研数理之法,要不然凭他的学识,又怎么只在一所偏僻私塾当夫子,因此宋郗并没有介意,“没想到谢公子明的华容道棋盘,竟然连你这等大家都给难住了,真是稀奇啊。看来,若要让你出山,还得拿这历、数之学的难题去引你,我从前邀你,你可没答应过来。”
秦睢不知该如何作答,宋郗也只是开玩笑,并不真的责怪,“不过那位谢公子乃大善之人,近日收留安置了一群南下到达乐县的流民,如今不在山中,子和恐怕得等一阵了。”
秦睢没想到如今乐县竟有了流民,立刻被转移了关注,“这些流民是从何处来?为何流离至此?”
宋郗却是叹息惆怅,“黄河决口,千里决堤,良田皆淹,朝廷却仍旧征收重税,且征十五万民夫治理,引起民愤,两月前颍州便有青莲教的余孽揭竿反了,这些皆是从中原各地逃荒而来。”
秦睢对这装神弄鬼的青莲教没有一丝好感,“蒙人无德,黎民受难。只是没想到,青莲教仍有余孽,如今看来竟是死灰复燃了。”
宋郗也对其深恶痛绝,“他们竟还打着前朝陛下九世孙的名号,煽动百姓造反。”
秦睢闻言拍案而起,怒意勃:“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皇族血脉,岂容他人玷污,就凭他们这些靠鬼神之说迷惑百姓的人也配?!”
眼见着秦睢被这消息气得额间青筋直跳,恨不得找上那青莲教拼命,宋郗反而笑了,道:“不过跳梁小丑,子和你何至于此……不说这些了,快尝尝书院的茶果,再配上一杯清茶,消消气下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