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没有放开人的意思,在不确定是否脱离危险的情况下,有些话,她要说,有些人,她要争取,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悔,她虚弱又坚定,“我既然来到这世上,就不再论前事,不管谁与谁,只认准你一人。”
“曾经的事,能伤我,但打倒不了我。”
“这一次清醒,我将是我,不再是玉琼女帝,只是你慕容安然的‘娘子’。”
慕容安然眼含热泪,却沉默不语。
返了些力气,秦妍将这点力道用在慕容安然身上,她将人搂进一寸,胸腔贴着胸腔,一只手揉搓着大将军背上的锦袍。
尝过生死一线的人,很容易看透一切。很幸运,秦妍就是其中之一。
她再也不怕被识破,果决抛却乔御澜式的帝王口吻,拿捏起情人间该有的轻柔,断断续续责备起来。
“先前为何那般‘凶’?吃醋也太过了,害我吞了不少苦头,疼了好久,以后不准了。我的身子属于你,大可一步一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重伤’一事,算是翻篇。”
“只怪后来受了风寒,某人瞧都没来瞧。
谁知,我整日躺在榻上,寻某人身影,仔细听着室外脚步声,一次次的落空、一次次的懊恼。”
“我才不要委屈巴巴的认输,宣人觐见,明明是某人做错了。”
“可越我是倔强,越是想你。”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不通,你怎能忍得了那么久不来看我,没有亏欠,至少……还有爱吧?”
“若你不喜我和其他嫔妃亲热,我会想方设法推脱,只要回到从前的热乎态度,切莫拿冷漠对待我。”
“若数落我没志气,横竖认了。直白说,为了你,我宁愿做个昏君,睡至日上三竿、不早朝。”
“对,就是离不开你,时时刻刻想和你一起……做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
……
爱语如倒豆,反复烘着人,慕容安然从颈间抬起头来,泪水彻底模糊了清秀脸庞。
睫羽之下,是一张热切的、饱含期待的脸。她被深深触动着,想着即刻是死,也再无任何遗憾。
一个吻,重重落在心爱之人额上。
泪水如珠,不停地砸下,胸口似被捅穿,从未有过的、迟钝坚硬的痛,逐渐吞下一具脆弱又重诺的身躯。
慕容安然双手捧着女帝的脸,几乎是断了呼吸,她闭起双眸,于黑暗之中,万箭穿心道:“澜澜,我们就此,分开吧……”
第22章尘世无白鸽
一袭白衣,踩过厚重落叶,款款而来。徐溪丛目的地很明了,就是云鱼的住处-雅苑。
走过一路,无人不是忧心忡忡,她从徐晖那得知,女帝虽有希望治愈,但该准备的、还需准备,国葬不能缺了礼数。
另外,帝的登基大典,宸妃再怎么伤心,也强撑十二分精神,命人拟好流程,用以稳固朝纲。
人进了雅苑,徐溪丛并未着急上前,她立在景墙前,远远注视着人。
云鱼立在树下,稍仰着靥,手肘弯曲着,泛红的手指点向虚空,指尖伫立一只绚丽至极的蓝蝶,一人一蝶,默然相视。
脚步靠近,蓝蝶展翅而飞,轻轻盈盈,盘旋一周,继而落在云鱼肩膀之上。
“不该饮上一杯?”
“你是指茶,”云鱼转过脸,明白徐溪丛所指,她刻意装傻,“还是酒?”
迎风走近,乌凌空飘荡,白袍猎猎,衬出纤弱柔骨,徐溪丛道:“自然是酒。”
“何以见得?”
“陛下灭你的国、杀你之同胞,如今危在旦夕,有何不能畅饮一杯?”徐溪丛上前一步,正色道:“若换作我,定当连连痛饮,放声高歌,以慰故土亡灵。”
云鱼凝视着人,月牙白衣,无纹无饰,青丝瀑下,未簪一钗一珠,脂粉口胭未着星点,映得额前半寸绯色印记尤为动人扣心,她笑道:“徐溪丛,你很聪明。”
“眼神骗不了人,”徐溪丛顿了片刻,禁不住内心好奇,索性问,“你是如此做到忘却恩仇的?”
眸光淡淡,未见波澜,弥天盖地的一阵秋风,袍上银铃妙音乍泄,云鱼挺直纤腰,直截了当道:“国仇家恨乃朝代洪流更迭产物,这天下,一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陛下时运上佳,护万千百姓几十年平安无祸,她之后,玉琼将有三百年太平盛世。”
徐溪丛诧异,背后一阵冷麻,压低声音道:“你竟然能算出,往后三百年!”
“不难,”云鱼逗了逗肩上蝶,平静道:“说出目的吧。”
“救陛下。”
“倒也干脆,”云鱼抬起眸,冷媚的目光似有重量,“你怎知,我能救陛下?”
“能作虎舞,岂非常人?”徐溪丛错开人,与之擦肩,目光落在蝶翅上,平淡开口,“如你说,天下大有能人异士,一点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这瑟瑟深秋,万物枯僵之际,哪来的‘蓝摩佛’。”
蓝蝶似懂人话,应声展了展羽翅。云鱼轻轻挥开肩上之物,继续问:“还有呢?”
“我偶尔听闻,你朝饮晨露,三餐食果,长年累月,气血不浮虚,又作何解释。”
云鱼不语。
没有否认,恰恰说明有法子,徐溪丛内心又惊又喜,转身面对云鱼,诚然道:“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