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外。
少年躺在青青草地上,目光呆滞,脸色薄白如一戳就破的纸。他紧抿着唇,唇角的肌肉轻微抽搐着,唇角上都染着红漆。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声,瞳孔终于收缩了一下。
旁边。
正眯着半只眼睛的何越,有些着急地说,“秦瑶,我看白大佬现在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他衣服也弄脏了,就这仪态也不可能再去接待外宾。”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我会照顾好白佬大的。你回去,借咱们班女生一套衣服,继续当小翻译。也算是……算是替白佬大先顶下这一天的翻译工作,回头周老师和主任也不会全怪白佬大。”
男生伸手去拿女生手上被当成了抹布、已经染满汽油的校服。
但女生挪开了手,不同意。
“不行。”秦瑶很固执,“这次翻译工作,是我和白鹤鸣争取来的任务,要干一起干。”
说着,她一横心,就把男生的耳机摘了下来,抱着脑袋又叫起来。
“白鹤鸣,你醒醒,再不起来,那些老外就要笑话咱们七中没人,小翻译官临阵脱逃。
因为我太、矮、了,他们就是瞧不起我。现在只有你站起来,陪我一起去跟他们pk。让他们看看,以貌取人,才是自取其辱。”
“白鹤鸣,你听到了没呀!”
姑娘叫个不停,可是少年的目光一动不动,漆黑无波的瞳仁中,映着头顶的大树,有点阴沉的天,是峪城常见的天气。
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但这树下只有女生的叫声,又脆又响,像机关枪似的,焦虑担忧,却又充满了某种力量。
在沉寂的意识里,白鹤鸣不想再待在这个世界了,他讨厌这里。
讨厌这里的人,讨厌那个变得冷冰冰黑漆漆的家,讨厌周围的声音,讨厌那些不明就里却自以为是的眼光。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在意,心疼了。
他是不被需要的。
如果没有他,父亲不会被调任下村三年,熬出一身的病,差点儿就死在手术台上。
如果没有他,妈妈就不会被困在不喜欢的家里,小叔就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没有他的拖累,大家都可以过上他们想要的,幸福的,开心的生活。
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白鹤鸣——”
那道有点吵耳的女声突然变得尖锐,刺得他耳膜都像被扎到,滋滋作响。
但这都不算啥,接下来他的耳朵被揪得好痛。
因为那个始作怂俑者是揪着他的耳朵,硬把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他对上一张皱巴巴、哭得有点丑的小脸。
“呜呜呜,白鹤鸣,你是不是被油漆桶砸傻了,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
“你知不知道人家很害怕啊?”
“呜呜呜,那些混账东西欺负你,你不反击,躺在这里摆烂有什么用!打他们啊!”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啊?”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还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啊?”
“你就算想罢工,也请个假啊!”
“你这算什么意思,始乱终弃嘛!”
“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有始无终的男人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理你了,不要你这个小白老师了!”
她又哭,又骂,看似埋怨数落,其实是暗暗鼓励打气。
她吼完叫完,松开手,任他的脑袋砸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