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一屋子人欺负,就让我眼睁睁看着!”
白鹤鸣一张脸迅涨红,眼睛被水光浸透,他激动地一下下挥动右手。
“小鸣。”白爸眼神颤抖,伸手想去拉住儿子,却一次次被挥开,被甩掉。
那么绝绝,又哀伤。
“不,你们没把我当孩子,你们没人不把我当人看。”
“小鸣,住口!”
白爸一把抱住了儿子,一滴水珠落在了儿子浅白的衣角上。
白鹤鸣眼角湿润一片,声音低哑下来,“我不是人,所以我可以安心在家学习,就放任你一个人去逞英雄,装大义。我算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鸣鸣,爸爸错了,爸爸以后跟你说,好不好?”
“不好!”
白鹤鸣一把将男人推开,中年男人脚步踉跄,差点儿就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他下意识去伸手,想拉住人,可惜距离拉得太开了,他没够上。
好在父亲没有真的摔倒,稳住了身形。
白鹤鸣喉头一哽,嘶声吼出,“白先勇,你是想再进一次Icu,再让我背上一条人命是不是?”
“鸣鸣,你误会了。爸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其实……”
“你要真为了那一家子人把命搭上去,就为了还我和小叔欠下的债,我也不会感激你,绝不!”
“我没有,我真没打算喝,我是想洒袖子里,你看我今天特意穿的这件衣服。”
“我不想听你啰嗦。你滚回你单位去,加你的班。”
白鹤鸣不让父亲扶,挥开那只大手,转身跑走。
他身高腿长,白爸追了不过百米,就因为身体不适,扶着路边的灯柱喘气,眼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白鹤鸣跑啊跑,只觉得风吹上脸时,心底那股极致的憋闷和郁痛才会稍稍轻减点。
喝了酒,今天他说的话,过了过去半年时间跟父亲说话的总和。
也说出了不知憋了多久的心里话。
可是这并没让他觉得舒服畅快,卢家小姑不可能恢复正常,爸爸的胃病也治不好了,妈妈被逼走了,小叔也回不来了——他温暖快乐的家早没了。
那只是一场报复性的、埋怨更多的泄,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的世界一片破碎。
他漫无目的地狂奔,直跑到胸口仿佛要炸裂般地疼,四周的景物变得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
不是父亲那粗喘无力的叫声,是女孩子特有的清甜柔软的声音,像阴霾的午后忽尔拂过的凉风,拂开了另一个世界,予他稍歇喘息。
“白鹤鸣?”
秦瑶喘着气跑上前,看着微弯着腰,抓着电线杆子喘气的男生,才长长喘了一口气。
拍着胸口,小声埋怨,“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之前我一直喊你,你连个头都不回一下下。哎,你这不会是在一环路上练习跑马拉松吧?”
她微微蹲下,凑近了,仰头看一直低着头的男生的表情,现少年俊白的脸一片潮红,尤其是眼下的部分,跟印象中熟悉的运动红不太一样。像是哭过,但他的表情一如即往,甚至更冷硬,冷中带着一种凶悍,像刚刚从斗兽场上下来的猛士。
并没有胜意,浑身透着股又伤又丧的气息。
“呀,你喝酒了吗?!”
一股浓浊的酒气随着那急喘的呼吸,正好喷在她脸上,她捂了捂鼻子。
白鹤鸣意识到不妥,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不关你事。”
说着,他直起身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