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藏重重地将长棍顿在地上,脸色铁青。
第18章一条命
北山蘅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年踏上水面,追逐着白浪涉过瀛海,在细白砂砾覆盖的海滩上停下脚步。
“重九?”他低头轻唤。
少年的头靠在他胸前,面颊通红,纯色苍白。
北山蘅将人放在岩石上,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深深地蹙起眉。思忖半晌,他骤然想起了那半截碧桃根,连忙从怀里掏出药瓶,捏着重九的嘴给他灌下去。
重九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紧紧闭着双眼,随即很快地锁起眉头,复又陷入了昏迷。
北山蘅心里像被人揪了一下。
“对不起……”他讷讷地垂下头去,伸手摸到少年的眉心,一点点抚平上面的褶皱。
“小美人——小美人——”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布靴踏在沙滩上的窸窸窣窣。
北山蘅回过头,那表情活像看到了一只凭空跳出来的聒噪青蛙,正对着他呱呱地叫。
“你干嘛?”他冷冷地问。
“我来看看你。”完颜毓搓着手手,在他身后弯下腰,凑到北山蘅耳边道:“小美人,你方才打那老秃驴时太帅了,当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北山蘅身子后倾,拉开距离,鄙夷道:“你能换个词儿吗?”
“那就……”完颜毓拧着眉想了想,勉强挤出来一句,“那就明眸皓齿,秀色可餐?”
“滚一边儿去。”
北山蘅甩了他一记眼刀,低头去看重九。
少年气息全无,自己又不会探脉,只能将指尖按到重九的后颈,源源不断地给他注入内力。可是那真气却似泥牛入海,重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完颜毓在一边盯着看了半天,迟疑道:“小美人,要不你随我去光明宫,王帐有许多灵药仙方,应当能治好他。”
“离我远点会死吗?”北山蘅心烦无比。
方才同法藏对阵,最后使出的那式翻云覆雨手已经让他的灵力接近崩溃,这会又给重九传了不少真气,实在没有精力再打一个完颜毓。
好在完颜毓自从知晓他身份之后,对他颇为忌惮,还没打算为了调戏美人丢了命。
“小美人,那哥哥改日再去澜沧山看你。”
完颜毓在后面壮着胆子,讪讪地冲他喊话。北山蘅没有理会,俯身将重九抱起来,顾忌这孩子伤重怕颠簸,便没有上马,而是徒步向城中走去。
行到距离瀛海最近的岱舆郡,北山蘅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两个车夫,弄来十几个软垫堆在车舱里,这才将重九放上去,日夜兼程赶回滇南。
从岱舆郡到望舒城,又足足行了两月有余。
等师徒二人回到澜沧山时,滇地早已随着季风的到来换上了一番盛夏景象。
夜幕拢上四野,群山之中花草正繁,一簇一簇的幽蓝色绒花在微风中盛开,泛起星星点点的熹微光彩。行人沿着畛畷一路向上,衣摆带动绒花摇曳,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
月神教总坛分月、寒、蟾三殿,月宫为正殿,作议政理事之用;蟾宫为寝殿,供历任教主起居;寒宫为后殿,素日无人进出。
北山蘅抱着重九回到教中,却没有送他去弟子舍,而是直接将人带回了寝宫。
宫中一片沉寂,经过这几日跋涉,重九身上换的衣裳也被血浸透。北山蘅素来不用侍女,只得亲力亲为,自己动手将重九放在床上,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绎川匆匆跑了进来。
“师兄……”他一路跑到北山蘅身后,顾不得行礼,便急忙道:“师兄,你回来了。”
北山蘅淡淡地“嗯”了一声。
“师兄这一走就是四个月,也不曾留个信儿,这教中一应事务压下来,我还真是有些吃不消。”绎川摸了摸鼻子,笑道:“如今师兄回来了就好。”
北山蘅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块湿帕子,在重九额上缓缓擦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说的。
绎川习惯了受冷落,也不介意,继续道:“这些日子教中也无大事,辖下两郡七城的政务我已看过,全放在师兄案头……”
“巫医现在何处?”北山蘅蓦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绎川微微一怔,旋即道:“应当在下宫随侍,我这就吩咐人去将人唤来。”
“嗯,请来给他看看。”
北山蘅将身子侧开一寸,指了指榻上的人,眉头深深蹙起。
绎川一早看到他抱了个人回来,以为是师兄在外面得来的佳人,未敢出声询问。见他让开便顺势上前半步,有些好奇地往床上看去,一望之下顿时愕然。
“师兄,这是那个……”
“嗯。”北山蘅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投到重九身上,摆了摆手,“快去请巫医。”
绎川不敢耽搁,连忙走出大殿,唤了个使女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巫医拎着药箱被人带进来,躬身朝二人行礼。
北山蘅将床榻前的位置让开,指着重九道:“看看他,还能活吗?”
巫医应声上前,拉过重九一条胳膊搭上脉。片刻后,又将少年的眼皮翻起看了看,转身对北山蘅摇了摇头。
“不能?”北山蘅阴着脸问。
巫医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去,结巴道:“回、回教主,此人脉来急数,时而一止,止无定数。是为、是为……阳热浊盛、血瘀气逆之故,身上伤处并无、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