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藏骤然一惊,连忙撤棍后退,然指风已然在他腕处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高僧这招‘维护众生界’名动天下,本教看来也不过如此。”北山蘅冷笑,掌风变幻度不断加快。
“教主读的书不少,可楞严棍法却不是仅此一招。”
法藏抓住长棍中央,左右手交替执握旋转,让长棍在空中逐渐加快度,渐渐汇成一道圆盘。他一掌拍在棍中,浑厚的内力朝着北山蘅用来,带着泰山压顶之势。
北山蘅轻轻眯眼,纵身向空中跃起,险险避开那道攻势。几乎是一瞬的功夫,便消失在空中。
移形换影!
法藏暗道不妙,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后颈一沉,一道冰寒刺骨的掌风从身后袭来。掌未到,内力先至,寒气透过层层僧衣灌入他的体内。
此时再运力抵御已然来不及,法藏果断下蹲,借着重力倾身往地面掠去,然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却不是躲避攻击。
而是被铁链缚住的重九!
北山蘅也看穿了他的意图,连忙收了招式,赶在法藏落地之前飞身掠去,拦在少年面前。
他设想得很好。
法藏那一棍对重九来说无异灭顶之力,此时再出声唤他避开为时已晚,只能先帮他挡了这一下。对于自己来说,受这一棍顶多被打成重伤,却不致死。
然而事非所愿,计划赶不上变化。
重九只觉得眼前一晃,那道流风回雪的白衣已然自云间坠落,宛如不容侵犯的天神,脑门上泛着圣光的那种。
下一秒,法藏的长棍也点了过来。
重九感到体内一股滚烫的力量骤然涌动,难以遏制地向头顶冲去,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人格已经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看到师尊将自己护在身后,老和尚的长棍指向了师尊。
几乎是下意识地,重九拖着沉重的铁链滚到北山蘅面前,张开双臂站起身子。
北山蘅还来不及震惊,长棍已经触到了少年的后背,带着法藏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浑厚真气。重击之下两人一同倒地,少年枯叶般的身躯卷进他怀里。
重九呕出一口鲜血,刹那间染红了雪白的绸衣。
北山蘅原本就白皙的面庞瞬间血色全无。
“重九!”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手颤抖着按上少年心口,滚烫的触感几乎要将他掌心灼伤。
少年攀着他的胳膊抬起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轻轻道:“谁都别想伤、伤害您……谁都、不行……”
说完,重九头一歪,枕着他的掌心晕倒过去。
北山蘅一动也不敢动,捧着那张布满血污的脸,胳膊不自觉地颤抖着,薄唇翕动,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月宫冷寂,清修孤寒,许多年都不曾经历过这样深切的情感。
像有人拿着一把刀,一寸一寸切在他的心上,每一刀带来的钝痛都传至四肢百骸,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情绪的波动引起了他体内灵脉异化,后颈处的红莲印记阵阵灼烫,近乎疯狂的内力从他指尖溢出,化为月白色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四周逸散,仿佛在叫嚣着宣泄痛苦。
法藏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北山蘅察觉到异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抬起头,冰锥一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法藏。
“不好。”法藏低咤一声,连忙抬手示意弟子后退撤。
北山蘅将重九枕在自己膝上,缓缓抻开双臂,两袖振起海上磅礴长风,刹那间晴空变色,墨云翻涌,天边似有震荡狂流,雷抃重渊。
法藏眸光骤变,难以置信的目光扫向空中。
翻云覆雨手。
凝云致雨,露结成霜,气象变幻只在掌心翻覆之间。
数万年来关于北山氏一族的传说经久不息,传闻他们作为云沧大6上最接近神的存在,拥有可以倒转时空、溯流沧海之力。然而百闻不如一见,能引得天地变色的力量终究非凡人所能遥望。
北山蘅面似冷玉,漠然翻手,风声带着微津自天空坠落,汩若汤谷扬涛,沛若蒙汜涌波。
“快!躲起来!”
法藏朝着凉棚中的客人招手,示意他们运起功力抵挡。
雪衣墨的男子跪于山巅,眸底盛着一汪碧蓝,风扬起他的广袖猎猎,隐有摧倾山海之势。
似冷月下凌霜独绽的优昙婆罗,身披万丈清辉。
从天上坠落的细雨在落地时化成了冰棱,似一枚枚暗器飞向大地,许多人来不及抵挡,眨眼间便被割破了皮肤。
整个广场瞬间乱成一团,人群中阵阵骚乱,还是先前那徐道长用真气筑起结界,将左右之人护在其中。然而总有鞭长莫及之处,一个又一个伤者倒下。
北山蘅将重九打横抱起,望向法藏,一字一句道:“你最好早点死,别活到我来找你的那一天。”
说罢,他足尖在擂台边缘一点,抱着人向山下掠去。
完颜毓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去的素白背影,又看了看愣在当场的众人,指着法藏道:“蘅教主说得对,你个老不死的,竟敢欺负他徒弟。”
法藏怒而回头,咬牙切齿地说:“光明使大人说话注意一点,您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呸呸呸,变什么脸,我对小美人始终一心一意。”完颜毓将手里的瓜子丢开,撩起衣摆朝着北山蘅离去的方向奔去,“小美人,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