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初立时就起身过去扶住她,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一切都有姑妈呢。”
糜芜有些惊讶,她从来没见过顾梦初这么温柔。几次见面,顾梦初要么在脾气,要么就是冷冰冰的,即便对亲儿子江绍都没什么好脸色,可如今她在暴怒的时候,竟然为一个少女压住了脾气,还上前去好言好语的安慰。
她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顾梦初拉着少女在椅上坐下,又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头,柔声安慰:“侯府的爵位已经传了三四代,陛下想要动一动,也是常有的事,你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江绍在旁边也道:“不会有事的,若真是有事,陛下不会在旨意上一个字不提,明苑放心吧。”
明苑?糜芜顿时明白了,这是顾梦初的远房表侄女苏明苑。
苏明苑在襁褓中就父母双亡,后面被顾梦初带回侯府收养,周安曾经说过,顾梦初很疼爱苏明苑,待她比待江绍还好,如今看这情形,还真没有说错。
糜芜站起身来,向苏明苑福了一福,道:“见过苏姐姐。”
苏明苑偎在顾梦初怀里,眼角还带着泪花,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这个妹妹是?”
“她就是我先前说的糜芜妹妹,”江绍温声道,“昨儿刚回家。”
苏明苑这才起身,也福了一福,娇声道:“糜芜妹妹好。”
“什么糜芜!”顾梦初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以后不准再用这个名字,就叫明玉!”
糜芜看着江绍,红了眼圈:“哥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念想了……”
这是娘亲留下的名字,她不会让一个对自己怀着恶意的人抹掉它。
江绍最见不得她这幅委屈可怜的模样,忙道:“那就先不改,改日得了空,我们再好好商议。”
顾梦初的火气已经冲到了脑门上,苏明苑意味深长地看着糜芜,却不想江绍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她:“明苑,一会儿我要带妹妹去拜见叔父,你跟我们一道吧。”
苏明苑刚刚隐去的泪光立刻又浮起在眼中,抓了顾梦初的衣襟,颤声说道:“姑妈,我怕,婶娘她,她总说我……”
“怕什么!”顾梦初顿时顾不上糜芜,忙忙地安慰她,“她再敢对着你说风凉话,我就亲自上门去给你讨公道!”
顾梦初破涕为笑,娇声说道:“姑妈对我最好了。”
糜芜暗自好笑,这位苏姑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真是个妙人儿。
二老爷江嘉林住在侯府隔壁,与侯府只隔了一道墙,原本可以走过去,但顾梦初心疼苏明苑体弱,坚持让坐轿子,糜芜刚一上轿,就听苏明苑说道:“妹妹远来是客,我本该留在家里接待的,只因为谢太傅家的小姐邀请我去小住,所以昨儿便没能亲迎,妹妹莫怪。”
是想说自己交游广阔,在侯府地位非凡吗?糜芜笑道:“我回自己家里,谈不上是客,姐姐太客气了。”
苏明苑红了眼圈,轻声道:“原是我说错了,妹妹是回家,我这样寄人篱下的,才是客呢。”
糜芜只是笑:“姐姐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呢。”
苏明苑却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看着帘外,神色便有些恍惚。
糜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正在不远处与江绍说话,江绍也算是高个子,但那人比他更高,此时侧脸对着她,就见眉高鼻挺,眸色深黑,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窥看,男子忽然一回头,眸中分明没有一丝情绪,却让人不自觉地心底一寒,糜芜忙躲到苏明苑身后,心道,好凌厉的目光!
第7章
轿子出了侯府大门,向隔壁抬去,糜芜低声问道:“方才跟哥哥一处讲话的是谁呀?”
苏明苑脸颊上带着薄薄一层晕红,轻声说道:“是崔恕哥哥。”
原来是他。比起那个红衣少年,却更沉稳冷清。糜芜只装作不知情:“崔恕,是谁呀?”
“他是姑父一个朋友家的公子。”苏明苑看她一眼,面上便有些戒备,“哥哥没跟你说过吗?”
“好像提过一次,我不怎么记得了。”糜芜抿嘴一笑,“姐姐,崔公子刚刚一直在看你呢。”
“哪有。”苏明苑飞红了脸,“也许是看妹妹呢。”
“他根本没看见我,”糜芜试探着挽了苏明苑的胳膊,笑得轻俏,“眼睛一直在姐姐身上呢。”
和年轻女孩子打交道,最快的,自然是和她分享关于某个男子的秘密。
苏明苑一脸薄薄的梨花面红透了,害羞的不敢看她,眼睛里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不跟你说了,尽会取笑我!”
看来,她喜欢崔恕。想起刚刚她打量自己时那种矜持中带着几分孤傲的眼神,糜芜有些好奇,崔恕身世不明,又只是借住在江家,苏明苑这样心高气傲的,居然喜欢他?
那他肯定有什么不凡的地方。糜芜低声问道:“我想起来了,哥哥说崔公子从小就住在咱们家,为什么?他家里人呢?”
这点周安也不清楚,江绍一直又含糊其辞,苏明苑总觉得可能有什么内情,苏明苑是顾梦初的心尖肉,应该知道。
“崔恕哥哥七八岁的时候,姑父带他回来的,他家里什么情形我也不很清楚,只听姑妈说他是暂时借住在侯府。”苏明苑说到这里,突然伤感起来,回头看着忠靖侯府堂皇的大门,低声道,“我说错了,现在已经不是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