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陵君猛地攥紧楚王玺印,印钮上的蟠螭纹刺破掌心,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石:
“来人!按徐司给出的名单,将涉案的门客都绑了!不在府上的,立刻追捕搜查!”
徐福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屈指叩了叩案头那盆凋零的素心兰,原本枯败的花茎竟以肉眼可见的度抽出新芽,转瞬绽放出七朵血红色的花。
“陛下最喜欢识时务的聪明人。”
徐福拂袖走向门外,玄色官袍扫过门槛时突然顿住,阴气凝成的小鬼转过了头:“我留下的那两瓶丹药,可别浪费了——青瓶淬神,紫瓶炼气。”
骊陵君盯着案头妖异的血兰花,直到徐福的脚步声消失在游廊尽头。
吕思澈瘫在门外地上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半幅《楚南风物志》。
“君上,钟证他……”
“杀。”骊陵君突然抓起砚台砸向铜镜,纯黑乌亮的丝垂落下来:“把徐福要的人全部绑去刑司,记得备好玄铁打制的囚车。”
屋檐滴落的晨露砸在青石板上,声声如丧钟。
……
梧桐落酒铺的无字招旗已焦,半幅残绸耷拉在烧秃的旗杆上,焦边卷着细碎冰碴。
卯时的霜雾裹着炭灰在巷口浮沉,将满地碎陶片浸成青灰色泽,像是片死寂的战场。
斜挂着的木门轴处有剑痕劈过的裂口,内侧凝着层幽蓝的薄冰,丁宁蹲在酒缸碎片堆里,手指抹过霜痕,寒气渗进指甲缝,腌萝卜的酸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三张榆木方桌皆成了焦炭,其中一张斜插着半柄断剑,剑格处阴阳鱼纹被血污糊得辨不清。柜台后的粗瓷缸裂成三瓣,泡椒与酒糟糊在墙面,像泼了幅猩红山水,酱汁在地上蜿蜒成蛛网。
隔墙的酒窖木门碎成了齑粉。监天司的青铜灯盏悬浮在酒窖半空,照亮了满地狼藉。
二十七个酒坛全部碎裂,陈年琥珀光顺着地砖缝隙渗入地下,混合着打翻的麯粉,在屋角积出粘稠的暗黄色泥浆。
距离丁宁不远的地方,三名戴着鱼纹银护额的监天司官吏正在丈量墙面的剑痕,墨斗线弹在夯土墙上,立刻显出深浅不一的凹槽。
“剑气自西北方贯入,初时宽三寸二分,至七尺处收束为一线。”
年长的刑验尉用朱砂笔在墙面做着标记,笔尖悬停在一处冰霜残留的凹痕前:“此处气劲突然暴涨,应是动用了某种秘宝。”
年轻的女录事史蹲在酒缸碎片堆里,鹤嘴镊夹起片沾血的冰晶放进琉璃瓶,冰晶触及瓶底时突然爆开,将琉璃瓶炸出蛛网裂纹。
“寒气纯度接近五境巅峰。”
她快用符纸裹住瓶身,转头看向正在测绘地痕的同僚:“冲击波半径九尺七寸,但所有寒毒都精准锁定了三个目标。”
赤绦束腕的司痕典正半跪在青砖裂痕前,琉璃镜片映出砖缝里凝结的血珠,他袖中爬出只玉色壁虎,舌尖舔过血珠时鳞片泛起靛蓝波纹:
“寅时三刻,两股真元对冲,东南方向者略胜半筹。”
“这具是五境。”
玄衣窄袖的案察丞用鲛绡手套拨开尸体衣领,绑在小臂处的青铜罗盘嗡嗡打转,那些被剑气绞碎的骨渣在真元催动下泛起珍珠白:
“第七椎骨断口呈螺旋状,像是白羊洞的挑月剑诀。“
观天令赵千两的麂皮靴踩过血泊,靴底暗刻的净尘符亮起微光,所过之处血污退潮般缩成珠状。
他身后跟着个捧砚台的年轻司吏,正用狼毫蘸着朱砂记录:“寅时三刻,雷火符残留三处,冰魄剑气两道……”
“死者袖袋。”
另一名案察丞突然出声。年轻录事镊起半融的蜡封竹筒,筒身隐约可见“吕记漕运”的戳印。前者瞥了眼巷口正在拓印车辙的同僚,不动声色将竹筒纳入袖中:“记作证物十七,残损符器一件。”
听着听着,赵千两突然挥袖,狂风卷起满地冰霜。丁宁眯起眼睛,看着冰晶在灯光下组成模糊的人形轮廓——一个进攻者,一个佯攻者,还有道鬼魅般的影子贴在酒旗杆后。
“五境修士以飞剑主攻,另两人辅以雷火符阵。”观天令肃起面容,指尖点向冰晶人影,转头盯着丁宁:“你呢?在何处出手?”
丁宁沉默着走到酒缸残骸前,靴底碾过焦黑的陶片。
他弯腰捡起块带冰碴的碎块,对着灯盏照了照。赵千两这才现每块陶片内侧都凝着薄霜,霜花排列成剑形的轨迹。
“好一招雪满千山。”
他的眼底闪过精光,忽然掀开暗卫尸体的衣襟,心口处果然嵌着片冻结着血的陶片:
“能将寒气灌注酒缸,借陶器炸裂形成剑阵,先冻经脉,再爆穴窍……丁宁,我记得半个月前,你才是一境通玄吧?”
“已经是二境了。”丁宁微侧过头,望向屋内脸色凝霜的长孙浅雪,朝着她笑了笑,语气如常:“我借用了件符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