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在哪啊?”他笑眯眯地站在马路牙子上左右张望。
“前面。”简子星指了指街尾,“今天街上空,晚上可能下雨。”
“可不是吗。”仲辰勾勾嘴角,“蓝色暴雨预警,已经开始闷了。”
简子星这才意识到早上自己就拿着天气预报跟他说过了,还特意从家里找伞带在箱子里。
仲辰笑呵呵地,没有拆穿他的没话找话,继续往前走。
“嗳,星星。”仲辰手插在裤兜里,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下周篮球赛,你来给我加油吧。”
“行。”简子星点头,认真地问他,“你要加油牌子吗?那种大的,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到时候跟高昂一起给你举。”
“那敢情好。”仲辰闻言笑得弯起眼睛,倒退着往后蹦了两下,“有牌子也得有口号,到时候就让高昂喊,仲!辰!仲辰!你喊,我!爱!你!”
简子星苦笑,踢踢他的脚,“哥,笑不出来就别强撑着了,看你这样怪难受的。”
仲辰看着他,片刻后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凄惨。”他看着自己脚尖,低声道:“但确实得缓一阵,得有点高兴的事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你要是能来看我打球,给我加加油,我估计就能挺高兴。”
“嗯。”简子星使劲揉揉他肩膀,“我肯定去,带着小蟹一起。”
仲辰点头,长舒一口气,“认识你真好,要不……我现在肯定特压抑特废物一个人找地方一窝,跟条废狗没什么两样,或者又像小时候似的找个巷子找人干架去了。”
小的时候,仲辰找过很多办法泄。
有一阵他迷恋学习,疯狂做题就会暂时忘记老爸“走”了,初三做完高三四大经典题库,以至于整个高中都没什么干的。
上高中后他尝试过处对象,但实在没心情,对谁都爱不起来,最长的一个处了三节课。
后来就靠打架泄了,打架是个挺不错的主意,不入流的小破高中多得是欠教训的混混,打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现在好很多,心里空到长草时还能和简子星一起压压马路吃吃喝喝,再不济,听这位大佬给自己讲讲那些11=2,也挺解压的。
“别放弃人生,真的。”简子星看着他,“这句话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我得说。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可以对他留着一辈子的遗憾和执念,但别赌自己的命。”
“你现在和我妈一个腔调了。”仲辰勾勾嘴角,“刚出事时我妈哭得鼻涕都快把她那几万块钱的包给糊满了,但几年过后摇身一变成为冷面无情的女董事长,反而是我一个大男的,优柔寡断放不下。”
“你妈妈有再遇到喜欢的人吗?”简子星问。
“当然没有。”仲辰笑了笑,轻声说,“她说她只爱我爸。我爸没了,她只爱我和钱。”
简子星笑笑没回应。
仲辰妈妈应该和仲辰很像。虽然很少被提及,但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美丽刚强的轮廓,大概率,还很温柔。
“等一会,辰哥。”简子星忽然想起什么,“我去把摄像头收了,以后也用不上了。”
“嗯。”仲辰停下脚,“收了吧,要不是那次看见肇事录像,这地方本来跟我爸也没什么关系。”
街口最关键的那个路灯坏了,靠近交通局围墙的角落里格外黑,简子星伸手摸了两下没摸到,“欸”了一声,回头喊,“我手机在你那吗?”
“在呢。”仲辰手伸进裤兜,“要手机干嘛?”
“手电筒帮我晃个亮。”简子星说。
仲辰一边哦着一边走过来,直接用自己手机的闪光灯晃了过去。
白亮划破黑暗,红砖墙灰水泥,篱笆藤蔓打着转,被照得无比清晰。
简子星扒开藤蔓,伸手摸着空白的墙,站在原地愣了足有五秒钟都没回神。
“摸到了没,我饿一天了。”仲辰嘀嘀咕咕地走过来,光亮也更靠近,整一面墙都被照的通亮。
简子星大脑空白,思绪空白,只有心跳开始加。
他僵在墙上的手忽然又动起来,慌里慌张地划拉了两下,然后使劲抬脚蹬了一下墙。
“干什么你!”仲辰懵逼,下意识回头看保安岗,低声道:“碰瓷交警队?”
“是不是傻!”简子星使劲在他胳膊上抽了一撇子,指着墙,压低声使劲吼,“摄像头!没了!”
仲辰呆愣。
过很久,他才“啊?”了一声,然后茫然甚至有些傻气地趴上去抠抠索索地摸墙缝。
简子星看着他后脑勺,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天路灯下跪在路上抠人行道砖缝间的耳钉的影子。
跟眼前人合二为一。
简子星忽然乐出了声,他使劲攮搡了一把仲辰肩窝,一边呛着一边说,“别找了,哥,真没了。”
“没了……没了?”仲辰两眼茫然,有些呆愣地看着简子星,“这意味着什么?”
“问我管屁用。”简子星攮着他,“赶紧的,手电关了,别把保安招来,我看看录像。”
“我也看!”仲辰说着,声音都在抖,也不顾脏,一屁股嗵地坐在了地上。
“你也不怕沾一裤子灰。”简子星撇嘴,又咬牙道:“唉算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坐的地方,脏就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