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里来往的宾客都是些有身份有交情的人。走偏门?平日里也许会走,可这种日子谁会图这个意头去?
走,人家跪在门口,除非你把人推开,否则就算你变成一条蛇都游不出去。
留,大喜的日子,谁想听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秘辛?
也是这位郑夫人出门前没看黄历,偏生遇上了顾銛这位煞神。
当时的顾銛家里两个孩子,大的淘小的闹,景和还好,虽然时不时爱装小大人,但总归是个乖孩子。景秋就不行了,自打出生,哭的声音就要比一般孩子大很多。偏偏安韶华还对他多有纵容,只要他在,便抱着不撒手。这可是点醒了这位鬼灵精,无论何时都要抱着,一下都不许放下。
所以顾銛轻易不敢出门。
这日也是,方家的帖子握在手上,不去是不行的,交情放在那里。
于是趁着景秋睡着了,顾銛规划好路线,算着时间,一溜烟冲到方家,到门口才整了整衣冠,进门,拱手,说好话,上礼,寒暄,走人,打马回家,应该不到一个时辰。计划得好好的,谁知出门的时候遇上门口的娘仨。
“吃这种酒席说吉祥话就行,不用磕头。”顾銛说着,就要往出挤。
这郑氏三十几年的人生中,从不曾跟外男这般接近过。一时竟然楞了一下,等现顾銛准备蹭着自己挤过去的时候,才尖叫一声向后闪避,却忘了身后是台阶,这一闪险些跌倒,无意间手一抓把女儿拽倒了·。
好在顾銛功夫好,一手一个就把母女几人抄了起来。“小心些。”顾銛说着皱了皱眉,却不欲多说。他想快些回家。
哪知还没走,郑氏母女三人就在门口嚎啕大哭。紧接着便有好事者拦住顾銛:“这位公子,你莫不是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
许是孤儿寡母这几个字刺激了郑氏,郑氏哭得更伤心了。
顾銛走不得,心里难免有火。好歹还是压制住火气回头问:“这位大娘。”
郑氏这年也只是三十有三,只是这些年来心中始终不痛快,眉间纹、法令纹都比寻常妇人要深刻许多。再加上和离之后在母家过得实在不好,这才显了老态。顾銛不认得她,她却是知道顾二公子的。冷不丁被顾銛叫了大娘,竟愣住忘了哭。
“大娘,你为何哭啊?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顾銛不认识郑氏,以为她是来方家蹭吃的穷苦人,便捏出个自以为和善的声音面无表情地问:“若是有难处,说出来,大家给你做主。”
郑氏在此跪了有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人问,便赶忙说:“妾身是带着孩子来问一问,这两个人孩子的身份。”
在景阳侯府门前,一个女人问孩子的身份,顾銛一挑眉便自以为知道了真相:“这两个孩子生母为何人啊?”
“便是妾身。”
顾銛一噎,方贤博虽然也三十多了,可是这位……方贤博还真是不挑啊。不过看孩子也有七八岁了,陈年旧事,金玉应该不生气吧。“啊,那你随我进来吧。”说着就要把人往里带。方家的事,还是方家人自己关起门来商议的好。
“我不进去!”郑氏连忙躲开了顾銛,抱着孩子往人群中闪避了一下,哭喊着:“我就要问一问方贤博,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顾銛确实对于内宅一些事情不懂,但他也不傻。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不是来解决事情的,而是来闹事的。且不说自己的一番好心被人嫌弃,就说今天这个日子闹事,还真不给金玉一点脸面子。顾銛顿时拉下脸来,冷哼一声:“你说话好生奇怪。既然孩子是你生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你来问方贤博做什么?”
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出声,进而成了哄笑。
郑氏恨毒了顾銛,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只能亮明身份:“我是原先的景阳侯世子夫人。我倒要问问方贤博,这两个孩子还是不是他的嫡女?”
关于这个问题,顾銛还真不知道了。在他心里,就算和离了,嫡女还是嫡女……吧。就像二皇子,娘死了,有了后娘,他不还是元嫡么。
可人啊,真不能想人。顾銛正心里用二皇子做例子类比嫡庶关系,二皇子就来了。开道的侍卫一过来,人群都自动散开了。郑氏见眼前来了大人物,赶忙扑上去要大人给她“主持公道”。
顾锋骑马跟在二皇子身后,看到眼前场景还以为是顾銛与那妇人生了冲突。赶忙给二皇子使了个眼色。尹勍向顾锋笑了笑,示意他不用管。
围观众人只见到两排拿着兵器的禁军开道,没人敢抬头看骑马的贵人。等再一抬头,贵人已经进了方府。方府的仆役又端上了菜,一只只鸡鲜嫩肥美,皮薄肉嫩,看着就解馋。
至于刚才闹事的妇人,只怕没几个人记得住了。
因为第二天金家、方家的流水席就都撤了。
抚安侯家里出了一千两银子放到善堂,施“长生粥”。不拘何人都能来喝上一碗,只要说一句:“小公子长命百岁”便可。
两年后,景阳侯家忽然张灯结彩,请了舞狮,搭了戏台,摆了三天流水席。三天后景阳侯家拿出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敲锣打鼓送到善堂。自此金家、方家各得一个金孙,自然是圆满幸福。
坊间传言,抚安侯家的小公子自幼身体康健,从未有过头疼脑热的毛病,皆是因为出生之后有万民为他诵了万遍长命百岁,小公子带着功德,自然会长命百岁的。所以等景阳侯家终于得了金孙,自然是想用同样的法子来给金孙塑功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