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似浑没听见周遭那些人的话。
直到领着她走到暗河边儿,他都没什么额外动作。
他没说什么,苏漾自然也当没听见,眼下到了暗河边,抱着两盏鬼灯便朝暗河去。
司景行本只是拿给她玩玩的,谁成想她将两盏鬼灯放下去,竟当真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看着她认认真真的架势,他一时失笑,站到她身边慢慢道:“骗三岁稚童的把戏,也就你才会信。你有什么想要的,与其求神,倒不如求求我。”
苏漾已将两个心愿许完,放下手来——那盏鬼灯既然司景行给了自己,她便毫不客气地也许了。
一愿早日替大师兄报仇,愿大师兄魂归故里;二愿……她能顺利杀了司景行,愈快愈好。
鬼灯已放,她本已打算走,却被司景行饶有兴地拉住,“说说,都求了些什么?”
“这第一盏,必然是替你大师兄报仇。”他探寻似地看向她,“第二盏呢?”
苏漾抬眼回望住他,倏而笑起来,“第二盏求的是,我能长长久久,留在你身边。”
第33章
暗河水流平缓,那两盏鬼灯的光线柔和,映得那一小圈都粼粼闪着光,在水波推搡下逐渐远去。此处人少了些,不似长街上那般熙熙攘攘,但远处的热闹隐隐传过来,也不至太冷清。
苏漾立于暗河前,金线暗纹绣并蒂莲的暗红裙袂被风稍稍扬起,她笑着望过来时,眼底清润一片,叫人情不自禁地想去信她说出的话。
司景行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根本不想留在这里——生死垂危之际,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软话来央他,自然不可能许什么想要留在他身边的愿望。
他明知她所言是假,他自然也不会信,但就这般看着她笑靥,他竟真动了两分心思——想把她长久拘在身边,百年,甚至千年万年。
司景行静静看着她,身侧挡在袖中的手勾了勾,以暗河边为中心,整个东都山的邪气悄无声息飞转,骤然汇聚到他手边,亲昵绕在他指尖。
让她改修魔道,倒也不必非叫她自个儿心甘情愿洗髓转道。
他将她这一身碍眼修为悉数废掉,为她重塑灵府,再以邪气浇筑,重引灵流,便可引她入道。
她若是同他在同一条道上,护一护她免受邪气操纵,倒也未尝不可。
恰在这时,有焰火“嗖”一声自司景行身后远处腾空,在天幕绽开,似是燃掉一整片夜空,又稍纵即逝。
这样大规模的焰火,莫说东都山,就算是在清心宗,也是难得一见。
苏漾惊喜抬眼,两步跳过来,因着太高兴甚至拍了拍他一边肩膀,“你看!”
司景行没回头。
她仰头专注盯着不断腾空绽开的焰火,那些瞬息万变的色彩便映在她眸中,他只看向她双眼,便能觑见这天碧星河,火树银花。
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藏在袖中的手向下虚虚一压,集了整个东都山邪气的灵流顷刻间便四处溃散而去。
烟花自夜幕垂落,化作冷寂尘埃,天边火光散去归于寂静,苏漾才小小地呼出一口气,眼中欢欣尚未散去,扭头看向司景行,正要说些什么,却在撞上他幽深目光时怔了怔。
司景行抬手将她鬓边碎捋到耳后,淡然道:“年年都有。”
冬阴节一年一回,她若是留在东都山,往后机会还多得是。
“看过一回也便罢了。”她这话乍听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可对上她坦荡笑容时,便叫人疑心只是自己多想了。
司景行的手停在她耳后,她慢慢又补了一句:“这世间好景本就不长留。”
司景行顺手替她整了整衣襟,“长不长留,只看想不想留。”
“若是想留呢?”她说这话时,周身往常那同他剑拔弩张的气势被刻意收束起,不经意便带了几分难明的缱绻意味,是存了心思在试探他的反应。
下一刻司景行的手却骤然搂在她后腰,将她往怀里一箍,瞬息间旋身而过踏出十数丈远——而他们原本站着的那地儿,地面上斜斜插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插入地下数寸,没了大半个剑身进去,露出的那半截剑身犹带血,剑柄震颤着,荡出纯白法光。
靠近剑柄的那部分剑身上刻了“玉成宗”三字小篆,一击不中,长剑兀自浮空,飞回不远处一白衣修士手中。
玉成宗席弟子,秦柯。
他那身白色道服早被血迹和尘土泥垢所染,头上玉冠半斜,丝被血迹黏成一缕缕,再没有半分往日名门大派席弟子的矜贵,整个人狼狈不堪。
秦柯找到魔君这一路并不是一帆风顺,中间不可避免地与魔修缠斗过两回,所幸今日特殊,他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才能一路闯过来。可饶是如此,一路损耗也不可小觑,兼之方才那一击耗空了他几乎全部灵力,此时他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打着颤。
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退无可退。
若不是他手里还有宗门传下的秘宝,他连魔君的踪迹都寻不到,遑论报仇。
司景行挑了挑眉,“漏网之鱼,倒上赶着送到眼前来。”
他仍环着苏漾,两人间的距离可谓是亲密无间,就连身上衣裳都是极为相似的款式和质地,秦柯死死握着剑,扫视了他们一圈,又看向苏漾,颇为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清心宗那个小师妹?清心宗竟自甘堕落至此,将弟子送给一个邪物,”他眯了眯眼,眼神轻蔑继续道:“做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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