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迟早会出现,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区别?”
明珠慢慢理了理他的话,猜测道:“你能感知甚至操纵邪气,早就摸清了这个幻境的一切始末。可你纵着她在这里过了半年有余,又亲自替她铺路,慢慢点拨她觉这一切。”
“她很聪明,现端倪后几天就解开了幻境。但你既纵了她半年,最后又为何这样急切?”
明珠自问自答道:“你怕她沉溺其中,怕长此以往,幻境中的邪气惑她道心。”
她似是终于想通了这一切,看着他笑起来,足足笑了一会儿才停下,“你爱她。可她那样厌恶邪气,她知道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双手扼住脖颈。她毫不意外他能触碰到自己的虚体,脸上笑容不减,只将手中咒簨残片递给了他。
司景行的眼神冷下来,语带警告:“她对我还有用而已。”
他从她手中拿过咒簨残片,松开扼住她喉咙的手。
“有用?”明珠嗤笑一声,“你能操纵邪气,如今又拿到了咒簨中的邪气,这样多的邪气足够你将她的神魂侵染,把她变成你手中听话的傀儡。”
她凑近他,压低了声笑道:“可你怕是舍不得。”
就像她当年,不舍得用这样的法子复活宋熠然。
她只是未散的执念,所以她不在乎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何身份,也无所谓咒簨落到他手里,自然也不怕他。
于是她摇了摇头,似是叹息一般:“作茧自缚。”
司景行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又怕苏漾先脱出幻境在外头等太久现端倪,不欲与她再多说什么,只如约替她将外头幻境加固了一番,确保鲛人血泪融解后这里的幻境依然能存在,便从这里脱身而出。
小空间内只剩明珠一人。
她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裙——自宋熠然走后,她只穿杏黄色这一种颜色。
因为当年两人再见面时,他将她带回宋府,拿给她穿的第一套衣裳便是杏黄色的半臂襦裙。他很喜欢看她穿这样鲜嫩的颜色。
她还活着的时候,无数次午夜梦回,眼前都是那天的场景——许是因为那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改。
她感知到鲛人血泪逐渐融解,她的身躯也逐渐变得透明。
外头那个一无所知的明珠正拉着宋熠然放纸鸢。
她扯着纸鸢,疑惑了一瞬是谁替她补好了它,还在下面加了一圈风诀——也就只一瞬。下一刻,她便雀跃着将纸鸢放飞。
有风诀的加持,纸鸢飞得很高,明珠眯起眼睛,视线紧紧追随着纸鸢走——今日的阳光太好,这样直直望着天有些眩目。
她身旁的宋熠然却只顾着看她,抬手替她挡了挡阳光。
小空间内的明珠轻轻笑了笑。
他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又深情,就这样看了她一辈子。
是他的一辈子,如今,也是她的一辈子。
眼前最后的景象也朦胧起来时,她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宋熠然时的情形。
那时她被恶人捕到,因着年纪还小没有半分还击自保的能力,只能遍体鳞伤地躺在渔网里,像条搁浅在岸上的鱼一般微弱地挣扎着。
她远远看见一个服饰华贵,长得也很好看的少年朝她走过来,同捕捞到她的那人交涉了一番。
视线里的阳光灿烂到刺眼的程度,少年走到她身前,替她挡住刺目的光线,逆着光朝她伸出一只手,声音清润:“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想哭又想笑,朝身前不存在的虚无里伸出手。
在她的眼中,她的手搭在宋熠然伸过来的手上,同他道:“明珠。”
曾经他手中那颗明珠被尘埃关锁,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还他一颗干干净净的明珠。
就做他手心里捧着的,永远不会蒙尘的那一颗明珠。
“司景行!醒醒!”苏漾拍了拍司景行的脸,过了半晌,才见他睁开双眼。
苏漾长出了一口气,“我从幻境脱身后好一会儿你都没有意识,我还以为你没能跟出来。”
司景行闻言抬眼看她,见她神色自然并未起疑才放下心,“鲛人血泪融解了么?”
苏漾点点头,“修为已经被我悉数吸收了,我现下洞虚境已稳,还隐隐有向洞虚中期过渡的架势。”
她神色略有些落寞,“明珠留在鲛人血泪中的修为很精纯。”
听见“明珠”二字,司景行耳畔倏而回响起她那句“你爱她。”
司景行不自觉避开苏漾的视线,神魂深处的咒簨残片不断吞吐着邪气,供给到他当初神魂被撕裂造成的缺口上。
这半神魂的裂隙被填补的同时,因着他这副身躯只是白虎而已,并不能完全消解邪气的影响,邪气不免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绪,他只觉耳边一声声回荡着明珠的话语,挑衅,又有些幸灾乐祸之感。
“你爱她。”
“可她那样厌恶邪气,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还会是现在看向你的这种眼神吗?”
“不对。你只是利用她而已,你何必在乎她怎么看你?”那声音笑起来,低低似蛊惑般的耳语:“她不听话,你就将她神魂侵染,把她变成易于掌控的傀儡不好吗?反正你只是要利用她达成目的而已。”
“你猜,你这样在意她,到最后她会不会影响你布了这么久的局?不如,还是杀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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