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行将信看完,捏了捏眉心,转而问她:“你如何想?”
苏漾叹了口气,幻境中的一切太平淡美好,一不留神她便忘了鲛人血泪的本质是怨,是未偿的执念。倘若明珠是为咒簨而来,这一切倒有几分合情合理了——咒簨有提运势助跨境之能,相当于道途的一条捷径,若是能被鲛族所获,兴许能对鲛人如今惨淡的处境稍稍有些改善。
她想得很明白,但她仍抬眼看向司景行:“明珠不像。”她话音一顿,继而道:“今夜我去找咒簨。”
“不必找了,我知道咒簨在何处。”司景行将手中信装回去,“等入了夜,我带你过去。”
离入夜还有些时辰。
苏漾站起身,去推开窗户,任外头萧瑟的秋风灌进来。带了寒意的风呼啸过面上时,似乎灵台也跟着清醒爽利起来。苏漾刚抱住自个儿被风吹凉的胳膊,便觉身上一沉——司景行不知从哪拿了件斗篷,将她整个儿罩进去,顺势自身后将她抱进怀里,下巴蹭过她肩窝,声音就响在她耳畔:“在想什么?”
许是在幻境里换了一副躯壳,他身上没了一贯的安神香味道。但他靠过来时,她心神仍是一松——苏漾这一刻在想,原来能叫她安心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神香的味道,不过是他这个人罢了。
“在想明珠和宋熠然。”苏漾将手搭在他环着自己腰间的手上,“幻境里的一切该是都生过了的,他们都在过去,唯一的变数只有我们。”
苏漾感受着身后人的体温,感受着他真实的存在,慢慢道:“明明知道有什么要生了,但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喜欢。”
司景行越过她抬手将窗关紧,而后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声音里带着兴许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温柔,“很快这里的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回去后就回忘忧山,我走的时候给小白留了灵草……”
他话未完,苏漾便踮脚抬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眼底笑吟吟的,似呢喃也似喟叹般:“司景行,我好喜欢你啊。”
司景行愣了愣,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那时他们从剑冢出来不久,在惊天境漫天的星光下,她面对着他,一路往后倒着走,眸中映着星河万顷,倏而开口道:“司景行,我有些喜欢你。”
她就那般直直望着他眼底,随手比划了一下给他看,“还不太多,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知道她是什么性子,爱恨来得快散得也快,但听清楚她那声呢喃时,心底仍掀起如狂风骤浪般隐秘的渴望——把她自云端拉下来,看她委顿在地,将她困于掌心,再一点一点拆吞入腹。
苏漾一下一下带着笑意吻着他,终于被他扣住后颈,死死扣在怀中。
他的吻细碎而下,落在她脖颈咽喉处,如掠食的野兽般,可终究没舍得用什么力道。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好像开始失控了——但好在,这只是个幻境。只要从这出去,一切便能回到正轨。
入夜后,两人自住处走出,一路朝宋府书房而去。
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连伪装都省了,苏漾认了认路,压低了声问道:“咒簨是在书房?”
司景行“嗯”了一声,“书房有密道。”
苏漾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一想,他明面上毕竟是宋熠然的师父,知道咒簨的位置似乎也不算稀奇。
两人顺利进到书房,司景行摸索了一阵儿打开书房机关,密道入口缓缓出现在眼前。苏漾刚要进去,却见到密道口设下的结界,步子一顿。她轻轻将手贴在结界处感知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司景行,“硬要破开结界不难,但设下结界的人必然会感知到。没有办法将结界解开么?”
司景行摇摇头,“这结界若这么好解,还设它作甚?”
苏漾看了看结界,又看了看他,当机立断道:“破开。”从感知到结界被破到追过来还需时间,他们动作麻利一些兴许足够了。
司景行化神境的修为在这儿已是很够看,他随手从搁上拿了枝狼毫,几横划而下,下痕迹悉数化作凌厉剑意,一道道轰上结界。
苏漾屏息看着他以作剑——平日里司景行出手的时候不多,他又没有趁手的剑用,常常是手边有什么便顺手取过来用,但不管是什么物件,落在他手里化出的剑意皆是锋利无匹,走的是见血封喉的路子,一点余地都不留。
第一次见他出手时她便觉得,他剑意的路数与他的人似是不太相匹。
但眼下……一道道剑意打在结界上,结界却纹丝不动。苏漾不由得疑惑看向司景行,却见他颇为无辜地对她道:“这不是普通结界。咒簨与其主行血契,这是血契所成之界。”
苏漾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前不知道么?”
“算是第一回见到这密道。”
“那你怎么知道咒簨在这里?”
“猜的。”
苏漾一时无言。他猜得倒是准——血契所成之界在这,咒簨也必然在这,只是方才这几道剑意下去,必然已打草惊蛇。
司景行将杆在指间转了一个来回,“漾漾,后面看你的了。”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剑意自锋而出,势不可挡直入密道,血契结界破开的那一刹他手中亦寸寸碎裂。
司景行面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苏漾眼疾手快去扶了他一把,他才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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