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要的婚。”他走到她身前,看向桌案上的酒盏,“陪她喝过合卺酒了,足够了。”
“所以,你来做什么?”
衔池将酒盏拿起,一手一只,轻轻碰了一下,方将其中一盏递给他:“贺你婚。”
他看向她,语气温柔,出口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今夜听够了恭贺,只是不知你这一句,是真情,还是假戏?”
衔池不禁错开了视线,手心微微出汗,却依旧将酒盏递到他眼前:“自然是假的。”
沈澈笑起来,半晌,从她手中接过酒盏,仰头喝尽。
衔池紧紧盯着他吞咽的动作,低头又啜了一口,便将酒盏搁下。
再抬头时,却撞上他莫名有些滚烫的目光。
衔池不自觉退了一步。
沈澈收回视线,有那么一刹,他想上前一步,将她全然收进怀里。
可不经意看见自己这身碍眼的喜袍,他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既然世子要在书房过夜,衔池便先回去了。”她看了一眼沈澈,适时补了一句:“免得世子妃知道了,心怀芥蒂。”
想起熙宁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沈澈捏了捏眉心,“你先避着她些。眼下她身份比你高太多,她若要在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处置你,没人拦得住她。”
衔池点点头,面上乖乖应了一声好,实则心里想着,沈澈未免也太低估了熙宁。
应当是池清萱的功劳,熙宁早便注意到了她,她来书房这一路,都被熙宁身边的婢女远远跟着。
熙宁郡主知道她在书房,眼下沈澈也进了书房,两人共处一室这样久,又是在他们的婚之夜。便是再好脾性,怕是也忍不了。
她从书房出来,便径直去了后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眼下她站在湖边,竟丝毫不再怕了。
影卫有青衡统领着,就潜藏在附近,暗箭一出现,便能将那人抓出来。
等闻讯赶来的人多些,在合适的时机下,他们会用镇国公府的弩箭,杀了熙宁。
可惜她是看不到这些了。
她原本怕冷,怕黑,怕水,怕自己护不住娘,怕一无所知地死去……她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宁珣身边两年,眼下竟什么也不怕了。
硬要说,她现在只怕一样。
怕人死如灯灭,天上地下,他们都再无法相见。
白日里她不敢去想宁珣,唯有夜里,才会放任自己拼命回忆,回忆他的每一次触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细节到极致,一丝一丝地抠到心脏血淋淋地抽着疼。
——因为这样,便能梦见他。细节越多,梦里见到的便越真实。
可梦终究是梦,越怕什么,在梦中反而越会见到什么。
于是重复惊醒,再反复睡去。
能不必再醒,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衔池看向黑沉沉的湖水,隐约听到了雷声。
要下雨了。
“把她带过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颐指气使的女声,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