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走后,夺月坊对她的监视就此松了下来。这些人本就是防着她想逃,或是想寻短见的——毕竟宁珣一死,也没什么人会再联络她。
她搬回了之前住的那地方,初时梅娘还不时来试探一番,后来见她一直本本分分,想她是认命了,夺月坊杂事又多,梅娘也便不再日日盯着。
这段时日里衔池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睡觉。
混混沌沌地睡,昏天黑地,有时半夜迷迷糊糊,习惯性地转向床榻外侧,扑空的瞬间便惊醒,而后便坐起来,怔愣望着外头黑沉的夜空。
一坐便坐到天明。
直到青衡找了过来。
正值盛夏,屋里闷热,她便整宿整宿地开着窗子。
青衡摸进来的时候,她正抱膝坐在榻上。
风将纱幔扬起,拂扫在地。
衔池抬眼望向来人,青衡上前两步,低屈膝跪下。
衔池轻轻呼出一口气——影卫只听命于太子,誓死忠诚,而她手上有太子私印,她知道,但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冒死也会来找她。
夺月坊的三楼他们不一定找得到,但她原先在夺月坊的住处,他们是知道的。
“他还……”她一顿,下意识不想提及生死,改口道:“会回来么?”
青衡默下去,良久才回话:“属下带人赶回去时,已经太晚。”
她本就没存多少侥幸,闻言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而问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半数。”
他们赶回去得太晚,所以负责护送衔池去荆州的这一半都还在。
“足够了。”衔池从榻上起身,走到他跟前,“殿下的私印在我手上,你们便要听命于我,是与不是?”
“是。”青衡抬头:“但殿下交付给属下的任务,是送你去荆州。属下已经安排好,只要你点头,必然能毫无损去到荆州。再往后,天大地大,姑娘换个身份,仍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衔池却只问了一句:“我娘在那边可好?”
“宋夫人一切安好。荆州不必担心,莫说他们现下根本腾不出手,就算真去查,也查不出人到底在哪儿。”
“好。你安顿好余下的人,再藏一个月,八月初八,我们动手。若我没猜错,那天,躲在暗中放箭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在他们的叙述里,宁珣受的致命的那一箭,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既然回到了相似的境况下,她只要让一切按原定的轨迹走下去,该出现的人,迟早会出现。
那人是来杀她的,所以要引出那人,她必须以身做饵。
但那也不打紧。她甚至在期待那日到来。
影卫在暗处,那人只要对她放了箭,便是露在明处。青衡定然能替宁珣报了这一箭之仇,兴许还能问出是受何人指使。
只是她管不了那么长远了。能等到八月初八,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们的人,再杀一个沈澈,够么?”
青衡沉吟片刻,“镇国公府豢养了不少死士,大婚当日潜藏在沈世子身边护卫的死士只会多不会少。若要一举杀了他……”青衡摇了摇头。
衔池没多纠结:“那便杀熙宁,最好能嫁祸给他,再将消息送到二皇子耳朵里。”
青衡不由得在心中重审视了眼前人一遍。他今日来,原以为她会答应逃去荆州,难过一段时日也便罢了,日子总要继续,没想到她却一心想着报仇。他看得出她很清醒,并非是一时冲动做出的抉择,只是这清醒中,却透出一股执拗的疯劲儿。
他正色道:“可以一试。但同样,不敢说一定能成事。”
衔池轻笑了一声,“本也是一死,成不了便成不了。能成,便是赚了。”
青衡退了两步,头一次对她行了大礼,而后在眨眼间便消失在窗前。
衔池再见到沈澈,是半个月后。
听说皇帝的病情稳定了不少,虽缠绵榻上,但一日总也有两个时辰能清醒过来,处理朝政。只是龙体已经亏空,料是撑不过今年冬。
重立储一事仍没有动静,但皇帝已经开始将朝政放手给了宁禛,也算是一种默认。可与此同时,皇帝也解了温妃的禁足,时常召至身边。
朝臣不免也开始注意到温妃和四皇子——虽四皇子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建树,只站在太子身后,可眼下这时间敏感,只要储君一日未定,谁也不敢保证会如何。圣人龙体欠安,温妃又常常随侍左右,说句不好听的,若哪日圣人不好了,遗诏十有八九便是落在温妃手中。
暑气将尽,沈澈早早换上了披风。
衔池通过梅娘向他说了七八回要去护国寺,原以为他答允了便罢了,没成想他竟亲自来了一趟,陪她一同来了护国寺。
他愿意来,衔池也没拦。她先去佛前敬香,却在看见佛前敬奉的长明灯时失了神。
她也点过一盏,在佛前拜跪叩,求佛祖垂怜,佑一人千秋万岁。
她在这儿怔了太久,沈澈走过来,从她手中将点燃的三炷香拿走,拜了拜,替她奉在佛前。
衔池收拢心神,转头看向他:“既然来了,我还想去看看我阿姊。”
“池清萱?”
衔池点了点头,“也有段时日不曾见过了,便想着顺路看两眼。”
何止,她这一趟,正是为池清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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