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事实偏偏与之相反,酆都镇最安全的时候恰恰就是夜晚,这里面的道理也很好解释,晚上正好是地府办公干活的时间,此时只要能在酆都镇的任何地方遇上危险,只要使出全身力气嚎上那么一嗓子,就能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鬼差杀气腾腾的前来将意图在太岁眼皮子底下犯事的歹徒揍得鼻青脸肿,而白天鬼差们下了工,各个三六九流的家伙们睡饱了开始活跃,谁知道你碰上哪个凶神恶煞,一眨眼小命就归西了。
这就跟在土匪横行的时候,县太爷的睡房门外总比其他小破旮旯更让人放心一个道理。
晃晃荡荡的走到住了好几天的义庄,一进门绿帽就感觉到了与平时大相径庭的紧张气氛,本着对于同族小辈的关爱之心,他放弃了回床上蒙头大睡的打算,一转身就进了西厢房。
在那里,绿帽听到了命运戏谑的笑声。
站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一名白衣女子略带茫然的看着推门而进的他。
长头、大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微微一抿嘴,两个浅浅的酒窝就显了出来……
来吧,吕懋,是做出命运的抉择的时刻了,是死心塌地的盯着老婆孩子回心转意?还是顶着护崽心切的七舅老爷的致命威胁,果断的抛妻弃子追求幸福的第二春?
这是个问题。
第四章进产房前要打好小抄
人的记忆真是世上最神秘莫测的东西之一,鸡毛蒜皮毫无价值的小事每天风雨无阻的排队在脑内定时遛弯,而嘴里念叨千万遍的事情却可能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最不济也会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任凭你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若要形象的打个比方,就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拖地的你猛然记起前日偷藏的小黄书,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死活想不起到底藏在了床底还是门后;再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换床单的你猛然记起前日偷藏的私房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死活想不起到底是藏在了枕头下还是被褥里;还如,假日里全家大扫除,在老妈的威压下擦桌子的你猛然记起……
偷懒的作者被前来检查的母上用扫帚抽飞。
总而言之,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若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暴露在女王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后续展绝对不是母上温柔的笑着使出一阳指在你脑瓜子上狠狠一按再咬牙切齿的嗔一声“这个熊孩子”,残酷的现实是迎接熊孩子们的铁定是一顿竹板炒肉或是同菜系的其他兄弟姐,个别倒霉的还会头顶水盆膝跪键盘,剥夺关闭房门权利于终身……
身具本文第一女主角、吐槽大队大队长、不靠谱协会名誉主席等多种荣誉称号的柳厌离柳小姐就陷入了如此窘困的境地。
对于阴间的居民而言,死亡从来不是一个需要避讳的话题,除非死的过于难以启齿,例如传说中的马上风之类的,大部分鬼怪都对自己的死因津津乐道,个别死的格外牛叉的,聊起来就大有“想当年老子xxxx”的气势,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毕竟大家都是死得透透的人了,藏着掖着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的样子给谁看啊?
活人见面总要论资排辈互相寒暄问候一番,由活人变成的鬼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的寒暄不再是“兄台吃了吗?”,而是换成了“小弟观兄台杀气逼人、霸气外露,想必死时定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内里曲折无法细述。”按惯例,一同感人肺腑的诉苦大会后,根据鬼龄、死因排一下长幼强弱,下次碰面是绕道走还是黏上去也就心中有数了。
按理来说,作为鬼活了九百多年的柳厌离要是没有经历过这么一套程序可就太说不过去了,既然经历过这套程序,那还能现不了自己记忆的问题?
可怪就怪在她主抓的工作太特殊。
只要不是实力强横的千年老妖和万年老怪,如果有鬼怪不长眼的在饭后遛弯的时候撞上她,必然是能逃则逃,逃不了的也恨不得能当场人间蒸,哪里还有心情说客套话?当年你小子死皮赖脸的扒着棺材沿不肯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蠢样子还历历在目呢,还想论资排辈?小子还没睡醒吧?极个别成员还需附加一项“转身逃命”的动作,否则让对方记起“咦?你不是应该正在地狱里接受劳动改造洗心革面的xxx吗?”,那可真是大事不妙。再加上地府一百年一碗的孟婆汤往下灌,就算偶尔心中燃起了怀疑的小火苗也会被浇的连点火星都不剩。
厉鬼的存在基于执念,执念的来源基于生前,连自己为何而死为谁所害都忘记的厉鬼,压根没有存在的意义。
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并混混沌沌苟延残喘至今的柳厌离,归根结底,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这真是个可悲至极的现。
而现在,可悲至极的柳厌离面前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明知可能一拽就断,她还是只能别无选择的伸出手。
这根救命稻草的名字叫柳非宓。
“柳非宓”这个名字,是柳家老爷子和柳家大少爷一生的痛。
宓,安也。——东汉许慎《说文》。
柳老爷孤枕难眠的躺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选定这个字的时候,是打从心底盼望即将冠上这个名字的女儿能像他期望的那样一生安安静静、悄无声息,不要让她爹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他甚至还不厚道的想,如果女儿的存在感稀薄的话,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