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头也真是的,勾个魂勾的一去不返,不会又趁机跑去偷窥荀掌柜花痴了吧?要是让白师父知道看你怎么办……”认命的先用另一只手揉揉肩膀,辛巳一手抱着收拾整齐的账册,一手扛起摆在路边的桌椅,步伐沉重的向大路尽头的宅院走去。嘴里抱怨虽抱怨,可他也不会真的怀恨在心把某人无故旷工的事情禀报上去,不然痛失年终全勤奖励的上司会就此对他做出何等丧心病狂的报复还真是无法估计。
起码不是上供一年的俸禄再被抡满十几个大回环就能轻松了结的。
天下很大,关于究竟有多少人在这片天空下一起浪费粮食这个问题,就连仓库里堆放着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呈山状的生死薄的地府也无法回答,归根究底是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义务打扫如果是活人一进门就会被灰尘呛死的库房。所以不难想象,每时每刻,总有恐怕无数不少的素未相识的家伙有志一同的做着同一件事情,比如无故旷工,比如被上司压迫,再比如拖着疲惫的步伐迈上幸福的下工之路却踢到疑似醉成一滩的酒鬼躺在路中央唯我独尊。
看清楚挡路的是谁后,辛巳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觉,作为一名法力低微地位低微俸禄更地位的地府普通下级鬼差,在酆都镇当差真是一件无比挑战他胃部健康的事情。
谁来善心,求无限任期外派啊!
快醒醒吧,辛巳,对无情压迫悲惨劳工的地府而言,外派这种肥缺都是留给有后台的少爷小姐的,像尔等半路出家的草根阶层还是老老实实的被压榨到魂飞魄散吧。
当然,万一他不小心撑到了熬资历熬到足以脱离广大受压榨劳工一眨眼飞升为少数压榨阶级,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无论未来是魂飞魄散还是鸡犬升天,都不会改变他现下面临被呈大字状躺尸的混蛋挡路的窘困情境,想要尽快收工回家的辛巳出了今夜不知第几次的叹息,卖出的脚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行行行,你们都是大爷,小的我绕道行了吧。
事情展到这里,也许有看官会问了,这个疑似耍酒疯的混蛋到底是谁呢?
来来来,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仔细观察一下。
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高高瘦瘦的身材,凌乱的墨绿色衣衫下的胸膛毫无起伏……
卧槽,这货到底是谁啊?!
就在导演误以为道具组乱扔尸体模型即将大雷霆之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模型”识相的自己主动表明了身份,避免了被关在大箱子里拉离片场的惨淡未来。
只见他睁开黯淡无神的双眼,眉毛皱的足以打个活结还有余,配上有气无力的声效,怎一个愁云惨淡了得。
“唉……”男子翻了个身,让背部也暴露在月光下,“媳妇……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吧,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了,在整个僵尸界里,成天把“媳妇”二字挂在嘴边的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他也不是喝醉酒在耍酒疯,只是在贯彻僵尸一族雷打不动的优良传统——晒月亮而已。
一向是“万花丛中过,摧花不留情”,外号为引人遐想无数的“绿帽”,大名音同字不同姓吕名懋的某僵尸此刻正面临着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第一次碰到的巨大难题——媳妇没死透。
之前也稍稍提过,以“痴情”和“花心”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闻名阴间的绿帽僵尸的情史只能用跌宕起伏、波澜壮阔来形容,然而这漫长的情史的一段段组成部分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女方身死魂灭消散于天地间,独留下绿帽一尸黯然神伤,然后收拾收拾心情,下一个更精彩。
可偏偏,这一次找到的媳妇虽然死了,却带着儿子变成了厉鬼,看样子一时半刻完全没有魂飞魄散的打算。这还真是千百年间的独一份,绿帽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说媳妇死了吧,可她偏偏还以另一种形式活蹦乱跳着,你说她没死吧,可她又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按理来说,绿帽本人也就是一具尸体,所以媳妇到底是活人还是死鬼对他来说影响也不大,他真正纠结的是由此引出来的另一个问题。
如果说媳妇在变成厉鬼后带着儿子来找他要赡养费还好说,那他绝对是高高兴兴守着老婆儿子继续过日子,万一媳妇布上了之前千千万万个媳妇的后尘,那他也绝对是高高兴兴的给儿子再去找个千千万万的后妈。可问题就出在这,媳妇跟着个十个吕懋加起来也打不过的女鬼跑了,地府动了好几百号鬼差都没找到她们在哪,他自然更找不到,而跑的不见踪影的媳妇本人似乎也没有带着儿子来一家团聚的意思,
你说他要是当媳妇就这么跑了,万一媳妇只是暂时被耽搁了没法找他,那他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负心汉了吗?可要是就这么干等着,万一媳妇真的是铁了心跟那个女鬼走了,那他不就正应了那个晦气的外号,头顶绿的都能光了吗?
咦?思考的方向好像有哪里不对?
唉,唉,唉。
纠结,真心纠结。
难办,非常难办。
眼见着月娥头也不回的下了山,绿帽收拾起自己愁碎了一地的小心肝,晃晃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很多人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认为在鬼口足足占了全镇人口数二分之一以上的酆都镇夜游是足以与倒立着学狗叫绕城一周和□□满街乱跑齐名的蠢事,非胆子太大脑子太瘦之人不能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