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死了。”晏菀青挑了挑眉。
“对,她死了,死在了血色苍穹手里,”艾克的笑容消失了,“我毕业那一年,她被派往了前线,然后死在了一次遭遇战里。”
接下来的内容对他而言显然非常艰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旁人只当他们运气不好,可我清楚,那是因为他们配备了绿风塔的向导。”
他扯出了一个像是在哭的笑容,“当你最信任的战友中藏着叛徒,你又怎么能活?”
晏菀青静默不语。在战场上,向导就是哨兵战斗的枢纽和链接,是至关重要的环节,一旦己方向导投敌,他们能够在瞬间破坏掉连接哨兵的大脑,对于整个队伍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向导主动伤害友方哨兵的案例相当罕见,却无一例外的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她曾在向导学院的战术课上翻来覆去的学习,被老师耳提面命的警告,然而,在凌萧的控制下,个别案例变成了普遍现象,绿风哨塔的黑羊们混进了羊群,扎根于王国军队,成为了一颗颗不知何时就会被引爆的暗雷。
“而我呢,那时候整日想的就是如何同我的‘同伴们’一起为伟大的领袖效忠,甚至都记不太清上一次与她通信是什么时候,”艾克面露讥讽,随后又化为了茫然,“直到她的死讯传来,才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棒,变的浑浑噩噩,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到底要去做些什么。”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晏菀青皱起眉头。
“我在她死后的很长时间内都凭着本能行事,”青年的眼圈逐渐泛红,“就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在食堂试探你,可那一次试探,却让你把我给惊醒了。”
晏菀青想起了自己顺手给他的那个“教训”,仅仅是一点惊吓,竟然成为了压倒精神暗示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梦初醒。”
艾克喃喃说道,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可为什么,醒来还是噩梦呢?”
晏菀青向后退了几步,她刚想说什么,却意外现撞门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房间里安静的吓人,她下意识的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凶残的眼睛。
诊疗室大门上方有一块狭长的玻璃,是为了方便诊疗师们从外面观察病人的情况,而现在,有人贴在那里,观察着与被观察者却一下子掉了个头。
那是一双属于豺狼的眼睛,红血丝遍布带着淡淡绿色的眼球,孕育着兽性和残忍。
玻璃的位置很高,以胡狼的体型绝对够不上,那么眼睛的主人呼之欲出——是那名在结合热下了疯的哨兵。
晏菀青对于哨兵的眼部与精神向导同化并不陌生,她曾在房其琛身上见过多次,而这往往意味着能力的大幅度提升。
这是非常高的技巧,门外的哨兵自然无法随心所欲的掌握,可在结合热的助力下,他竟然误打误撞的也完成了一次蜕变。
糟了。
女孩吞咽了一下唾沫,“过来。”
“什么?”沉浸在情绪中的艾克还没反应过来。
“离开门那里!”她尖叫。
话音未落,前所未有的强大冲击传了过来,青年直接被冲力震的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就地一滚,在令人牙酸的木板破裂声中被晏菀青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扇门拦不住他多久了!”
“那怎么办!”
“找军用通讯器!快!”
艾克闻言愣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就赶紧加入了翻箱倒柜的行列。
军用通讯器是哨塔诊疗室的标配,可以直接连通塔内的警卫,通常是为了预防狂的哨兵和其他紧急情况,对于眼下的危机而言,呼叫警卫是最合适的方法,当然,这是在预设对方真的会来救他们的前提下。
艾克深知血色苍穹的洗脑不会忽略警卫这么大的漏洞,可现在情势危急,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愿意拼一把。
晏菀青当然不会这么天真,事实上,自打知道了绿风哨塔最大的秘密,她就干脆放弃了从正规渠道获得助力得任何打算。
就算拖到了午休结束,也不会有人去查看她的脱岗,恐怕她的行李都被人打包好准备扔出去了。
然而她还是需要军用通讯器,只不过并不是打给警卫处。
诊疗室就这么大,他们很快就翻出了通讯器,用来阻挡哨兵的大门上已经遍布裂痕,全靠着抵在门上的柜子和床苦苦支撑。艾克把通信器往女孩手里一塞,转身便撑在了柜子后面,总要多少再争取一些时间。
晏菀青打开了通讯器的电源——谢天谢地电量充足——把在心底滚过无数遍的数字串输了进去。
1758o。
这是一号哨兵钱夹里的金额。
她从很早就思考过,一号哨兵为什么要给她现金?
理由总不可能是她对靳蓝说的那样是零花钱,难道只是单纯为了掩饰那张示警纸条?
从黑街到军事法庭,她早就清楚这个君临王国军部的女人不光是一名强大的战士,她在黑暗的政界浸淫太久,每一句话、每一举动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那么纸币能够传达什么呢?
当然是数字。
按下了拨通键,晏菀青在通讯器顺利连接时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