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没这么恐怖的话。
这个说法就更奇怪了,因为要论罪名,黑街里就算没有罪大恶极的坏蛋,能称得上一句“罪有应得”的人也可以从东区排到西区,被称为“屠夫”的房其琛、毒翻了一座城市的女巫、为了复仇而叛国投敌的劳伦斯、全国通缉的清道夫,更遑论一听名字就知道绝对不干好事的血色苍穹,可在晏菀青看来,恰恰是阮钰铭这个没有案底的人最恐怖。
因为阮钰铭,是个没有底线的人。
房其琛的出点都是任务,女巫并没有真正伤害中毒的平民,劳伦斯没有伤及无辜,清道夫拿钱办事……然而只有阮钰铭,只有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源自“我愿意、我想和我要”。
因此,他可以演着兄弟情深,笑纳着一号的封口费,同时寻觅等待着推房其琛下地狱的机会,而他做这一切的原因甚至都不是“为父母报仇”,只是出于对哨兵天赋的畏惧和害怕。
只是因为,他感到“害怕”而已。
“口口声声叫着我阮哥,手上还拿着枪指着我,你可真是令我伤心啊,菀青。”
嘴上说着假惺惺的话,阮钰铭对指着自己的火铳毫不在意,他此时的模样比刚刚变异时还要惊悚,面部被拉长拉凸,像鹿又保留了几分人的影子,偏偏眼部并不像草食动物般无害,而是长了一双莹绿色的狼眼,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倘若世上真的有相由心生这回事,那么眼下这幅扭曲又怪异的面容,恐怕就是阮钰铭内心的真实写照了。
温顺又阴险。
无辜又恶毒。
晏菀青知道,对方肯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必然有所依仗,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她应该在一开始就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这就是讨人厌的地方了,她不知道阮钰铭变异后的实力,而对方却对她有个大概的了解。
“阮哥你其实……也害怕我吧?”
女孩举着枪的手随着他的逼近而不断调整着角度,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慢慢向房间的方向挪动,先前扑了个空的棕熊慢慢退进了房间,她的视野由此被一分为二,一半对着眼前的老熟人,一半则展示着房间里的布景。
作为一名曾经在秘密实验室里消磨过大半时间的人,晏菀青对研究员偏爱的风格并不陌生,只不过经过了一百五十年的变迁,比起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就能打的现在,除开稀奇古怪的器皿和药物,荒野女巫把这间实验室布置的更像是舒适的书房。
并且,相较于普通的实验室,它的规模大的惊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敷衍他人随意布置的场地。
面对着如此符合传说内容的房间,晏菀青心中却毫无欢喜之意,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从指尖到头丝都凉透了。
荒野女巫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实验室藏起来,她甚至特意打开了通道引导寻宝者的进入,连一条迷惑性的岔道都不愿多费功夫去设,这说明了什么?
这座实验室是一个诱饵,诱使他人前往黑街。
但是为什么?
这样做对荒野女巫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害怕你?”
阮钰铭刺耳的声音将女孩的注意力又拉回了对峙中,只见他一边逼近一边摸了摸自己的独角,“你看到我的样子了吗,菀青?”
女孩随着他的迈进又移了几步,她现对方正在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往实验室的方向逼进,仅仅几步腾挪,二人的位置就出现了彻底的颠倒。
他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尽头是死路,这是要预防我逃走。
晏菀青立即作出了判断,显然实验室里还有通向其他方向的出口。
“人不人,鬼不鬼,丑陋又恶心,”阮钰铭继续逼进,抚摸着独角的手滑到了脸上,然后他手指用力一扣,五根尖爪就这么陷入了皮肉之中,随着手掌不断下拉,鲜血顺着五道可怖的抓痕涌了出来,“我每次看到自己的脸,都很想吐,就像是我看到房其琛和你时一样。”
果然。
晏菀青的手指在扳机上用了点力。
“所谓的哨兵和向导,拥有着常人难及的力量,可是说白了,你们不就是荒野女巫搞出来的怪物吗?”
阮钰铭的语调轻柔,与他嘶哑的嗓音和可怖的面容全然不搭,可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毛骨悚然。
“被植入了动物的血统,经过千百次的配种,才搞出来你们这样畸形的怪物,就算披上了人皮,难道就能假装自己是个人了?”
一下子拔出了沾血的利爪,阮钰铭对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流淌到嘴角的鲜血。
“你们就该被关在笼子里。”
不行,这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
晏菀青双手握住枪柄,对准了眼前之人的胸膛,扣下了扳机。
“砰!”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封闭的通道里,浓郁的火药味熏的女孩嗓子痒,可等到射击激起的烟尘散去,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完好无损的阮钰铭和他脚旁的焦黑了。
她竟然打偏了。
不,这怎么可能?!
“你用的是我的枪吧?”男人看着她吃惊的模样笑了,面容扭曲而怪异,“那你大概不知道,那把枪是我从一个二手商人那里买来的,价钱出乎意料的便宜,因为它,没有膛线!”
没有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