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礼物是真的,实验室也是真的,”阮钰铭总结道,“只不过荒野女巫一定会搞出一个大动静来?”
“我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点职业素养的,阮中尉。”陈洛说道。
这句话实在太气人了,被讽刺了一把的阮钰铭脸顿时涨的通红,气的想直接对着他的脸狠狠来一拳,就在他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房其琛冷静的声音像是一头凉水直接对着他兜头浇了下去。
“精彩的推论,”青年说道,“精彩到就像你身临其境一样。”
“这没什么稀奇的,”陈洛不为所动,“干我们这行的,荒野女巫是绕不过去的坎。”
就算再怎么迟钝,阮钰铭此时也察觉到了房其琛和陈洛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内心在打圆场和装傻之间来回摇摆,还没等到得出结论,二楼突然传来了像是东西落地般的闷响,紧接着,屋子里除他之外的二人都动了起来。
房其琛三步并两步的冲上了二楼,陈洛则是提起了地上的手提箱,紧紧地跟了上去,而等到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被一声“中尉”给拦了下来。
阮钰铭循声望去,只见穿着半身围裙的杨明正站在后厨门口,这位慈祥的老塔长用手中的抹布擦了擦手,对着他和蔼的笑了笑。
“中尉,我这边有些事,需要你来帮忙。”
“可是……”阮钰铭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抬头望了望已经失去身影的二人,再看向杨明的时候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老人明明还是往日和善的模样,却陡然多出了几分令人心惊的危险之感。
“你不能上去,”杨明再次开口,语气已毫无回转的余地,“这件事与中尉你无关。”
“……为什么?”阮钰铭向后倒退了一步。
“没有为什么,中尉,”杨明笑眯眯的回答,“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他说这话的模样着实陌生,陌生到让一个问题在阮钰铭心底油然而生,“你……是谁?”
对荒野女巫誓,他说这句话不过是脑子一时短路,可真的脱口而出以后,才惊觉自己说不定是抓到了真正的重点。
对于特意把阮钰铭调来星空海盐塔的上层官老爷们,这名平凡而普通的情报员只不过是他们用来笼络房其琛的工具,以便后者能够早日低头认错,继续在前线浴血搏杀,因此,当他拖着行李被送到星空海盐塔门口的时候,对于早就等在那里的房其琛和突然冒出来的塔长杨明毫无怀疑。
现在想想,这件事根本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破绽。
星空海盐塔是王国安排在黑街的暗哨不错,可是光看破败的外观就知道这间冰淇淋店在他们入住之前已经废弃了许久,他还记得桌椅上足足半指厚的灰尘和四处可见的斑斑霉点,布满了蛛网的卧室和被老鼠占据的后厨,他们足足清理了这间鬼屋一样的哨塔三天,才从成堆的垃圾里拼组出了一间店面。
既然如此,星空海盐塔的塔长是哪里来的呢?
似乎是房其琛这么介绍过,他就没有半分怀疑的信了。
可是,军部真的会派一个连军衔都没有的普通老头来当暗哨的塔长吗?
不如说,杨明真的是塔长吗?
比起一名有威严的上司,他真的更像是一名沉默的管家,存在感最强的便是用餐时间,平日里都躲在后厨和卧室,偶尔军部来人,也从不主动碰面。
其中关窍一想通,阮钰铭的呼吸就急促了不少。
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几乎已经亮出真身摆在了他面前——房其琛伙同杨明骗了他,后者根本就不是王国的人!
“你看上去相当震惊呢,中尉,”杨明沉稳的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仅凭少爷的一句话,你就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
……少爷?
阮钰铭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你比我想象中要单纯的多,或许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这倒是让我有些唏嘘,倘若少爷不是生在了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是否也能拥有普通孩子的天真和快乐呢?”
杨明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踏出一步,他每走一步,阮钰铭都后退一步,直到他的背部撞上了方桌,才现自己已近无路可退。
“其琛……其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口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这么重复了几次,青年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话,比起步步紧逼的杨明,真正让阮钰铭饱受打击的反而是房其琛的隐瞒和背叛,他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从小养大的孩子要像提防自己。
“因为你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阮中尉,”杨明的语气有着些许的冰冷,“哨兵和向导的后代与普通人有着怎样的隔阂,你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不,”阮钰铭的眼眶开始泛红,“我和其琛是家人,从我们都失去家人的那一天开始。”
“确实,少爷和你的感情比与我的要深很多,”赞同的点了点头,杨明的神态染上了几丝无奈,“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理想国啊。”
“爱一个人,并不会与他同仇敌忾,同理,恨一个人,也未必会与他恩断义绝,个人的情感在纷乱复杂的利益纠葛与制衡下渺小的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是敌人,所有人也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