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公府一派祥和,京城中却是暗流涌动,波涛汹涌。宇文护和宇文毓之间争权夺利的矛盾日渐固化。独孤信的生死存亡,已经成了两人角逐的关键点。
身陷旋涡中心的独孤信自感时日不多,不再过多的过问朝事。闲暇的时候,他总是驻足远视,回忆着少年时代的英姿勃,青年时代的激昂岁月,同时也思考着一路走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何如今会一败涂地。
杨坚看着面容憔悴的独孤信,关切的问道:“岳父,您这都已经病了三天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独孤信虚弱的回道:“不用了。坚儿,你每天这么忙,还要抽出时间来看我,真是辛苦你了。”
杨坚察觉到独孤信有些不对劲,悄声问道:“岳父把伽罗支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吗?”
高静静的走过来,低声回道:“杨世子,前两日家父得到消息,赵柱国的侄子赵询还活着,并且已经逃了出来,过两日估计就要到京郊了。大人正在考虑要不要救他?”
独孤信叹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坚儿,赵询是你三姐夫。从感情上来说,我当然得救他。可是他毕竟是戴罪之身,朝廷必然会派重兵缉拿他。我们既使冒险救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而且一旦被人现,牵连的人可就……。”
独孤信缓了缓心神,继续说道:“可要是不救,我的良心又会不安。我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杨坚迟疑了片刻,回道:“岳父,坚儿可以派人帮您去救。”
独孤信摇头道:“你的人去救,和我派人去救有什么区别呢。一旦失手,牵连的都是全族人的性命。”
杨坚静静的思虑半响,问道:“岳父是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诈,有人故意用赵询引您上钩?”
独孤信冷笑了一声,平淡的回道:“不管是不是,这次都是摆明了针对我,只是不清楚他想要我一个人的命还是……”
“岳父,不如让坚儿派些人去骚扰试探一番,如果真的有诈及时脱身就是,如果没有,趁机把他救下来就行。您不用担心失手的问题,那些人都是绿林中人,和官府中人没有任何关系。”
独孤信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淡淡的回道:“目前来看,只能这样了。坚儿,你和高商量一下此事吧。我回去好好想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宇文邕帮皇兄出谋划策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回来,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有些昏昏欲睡的错觉。想了想还是在府中闲逛一会,醒醒神吧。
没走几步,隐隐有抽泣声从廊中的尽头传来。宇文邕循着细细的哭声悄悄走近,却看到李娥姿满眼通红,呆坐在地上愣,任凭泪水肆意流敞。
宇文邕看着李娥姿凄楚辛酸的模样,心疼不已。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长他几岁的姐姐是那么的恬淡静美,每当自己有什么苦闷和烦恼时,她总能给人慰藉,总能抚平心灵上的创伤。宇文邕从没想过,这位知心姐姐也需要人疼,也需要人爱,更需要人给她温暖和安慰。
宇文邕忍不住想要过去将李娥姿搂在怀里好好的安抚一番,想了想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偷偷的将她的贴身丫鬟叫了出来,询问情况。
宇文邕悄声问道:“娥姿她怎么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殿下,李姑娘每次受了委屈都不跟您说,怕打扰到您。只是这一次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奴婢斗胆希望殿下能给姑娘一个名分。”丫鬟说完,跪下来诚恳的磕了一个头。
宇文邕和气的说道:“你起来回话,告诉本王,到底生什么事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李姑娘出去参加宴会,被一些夫人和世家小姐辱骂。说她就是一个贱婢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她们还说李姑娘就是一个陪睡的,没资格和她们平起平坐。”
宇文邕气愤的说道:“什么?她们是谁,居然敢这么说本王的人?”
“殿下,说的人太多了。尤其是这两年殿下外面的传言不少,姑娘年纪也不小了。那些多嘴多舌的八婆越说越难听。李姑娘每次出去参加宴会,只要殿下不在身边,就会有人指指点点,指桑骂槐的讽刺姑娘。”
宇文邕心头一震,脑子里一片茫然,痴痴的说道:“这么多年,娥姿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没想过,我这么做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丫鬟看着主人后悔不已,心下一片悲凉,低声回道:“李姑娘知道殿下心有所属,所以从来不敢奢望什么,每次都是自己默默的吞下委屈,自己安静的治愈心伤。姑娘这些年,活得太苦了。”
宇文邕此刻心里早已无法安宁,只是不便于在外人面前显现出来。他定了定心神,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须臾间的犹疑之后,宇文邕默默的走到了李娥姿身边,缓缓蹲下来,柔声劝道:“娥姿,想哭就哭出来吧,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李娥姿慌张的擦了擦眼泪,回道:“殿下,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感伤,所以才情绪低落,才……。”
“我知道。娥姿,这些年来你一直像个知心姐姐一样,听我诉说心中的烦恼和苦闷。而我却从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今天我也来当一次听众,你有什么伤心的,难过的,委屈的事情都跟我说吧,兴许我能帮你摆脱这些苦恼。”
李娥姿看着一脸柔情的宇文邕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泣道:“殿下!”
宇文邕顺势抱住了李娥姿,温和的说道:“尽情的哭一次吧,哭完了如果你还愿意说,那就说吧。”
李娥姿心里一片温暖,感激的回道:“殿下,有您这个拥抱,妾身就算受再多委屈也不觉得难过了。”
宇文邕目视前方,坚定的说道:“娥姿,明天我会进宫让皇兄册封你做我的侧妃,这样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欺负你了。如果还有不识相的,你再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李娥姿不敢贪恋宇文邕的怀抱,悄悄的坐直了身子,确认道:“殿下,您心里真的放下了吗?您真的愿意这样做吗?娥姿不希望殿下只是因为一时同情所以才……。”
宇文邕轻轻的擦干李娥姿的泪水,温柔的回道:“娥姿,伽罗已经有一个疼她宠她的夫君,她会很幸福的。至于我的王妃,除了你还有谁更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只是我没有办法将你封为正妃,这点上我永远都对不起你。”
李娥姿满脸幸福的说道:“只要殿下心里有娥姿的一席之地,位分高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好,那你就安心当我的侧妃,如无必要,我不会让正妃之位被人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