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摇头,笑赞,你这个孩子,真是有。先不说你是不是如是,这个问题留给以后。我喜欢你,爱爱。
呵,是个聪明的老人,他明白我那话是再次拒绝否定。
爱爱?喜欢?
我心一动。可是真的喜欢?
爱爱这样的称呼,是我父亲的专利,那位遥远的中国农民。从小到大,只有他这样叫我,粗糙的手,粗糙的爱,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常常困窘的摩擦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爱爱,照顾好你弟弟。爱爱,爸没本事。爱爱,我们人穷,不要跟别人争&he11ip;&he11ip;
可怎么能不争?不争,永无改观。永在底层。就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我的人生,可我弟弟将有另外不同的路,不同的光明。
正在呆,山口牧斋又叫一句,爱爱。
爱爱!
声音低低,惊雷碾过,有一种液体邂逅而来,汹涌澎湃,四面八方,心脏深处,邂逅而来。
很久以来,没人这么怜爱的叫过我了。爸爸,我那生身的父啊,此时此刻,他可是行在初秋的田野,粮食席地而坐,而他汗流浃背地款待,他是它们的主人,偶然的歇息里会不会想到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正在北上的路上,寻找生存隙缝?
嗯。我不由自主,应了一声,嗓子一哽,看着窗外。
山雨欲来。
我爱我的父亲。我、父亲、弟弟,我们三人相依为命。
妈妈过早的离弃,让我明白,哭,是一种奇怪的表情,没一点用,就如它的造型,空瞪着白茫茫的眼神,挂一滴白痴的液体,大大地把悲哀裸呈。
这位日本老人,他能触到我的心海。他的低唤,行在浅滩,一句唤声一个水印,轻轻的,轻轻的,一按,水汽氤氲。
他伸出了他黑瘦的手,老树一般,要托我脸,托一朵青春之花在他苍劲的枝间。他要迎接,要引我坐上他的枝头。承接悲哀。
不!
我慢慢地推开了他的手,给自己时间。我要笑容灿烂。虽然他是山口牧斋,我也不喜欢自己轻易的就在他的面前把心敞开。
日日面客,早学会了变脸,卖笑的人不能卖哭,哭,哭给谁看?没有几个人愿意开办同情这一项福利事业。山口先生,北京快到了。我把话题转换。
是的。他叹了口气,看我一眼。他明白他遇到一个谈笑风生,而心理上早已披盔穿甲,刀枪不入,外壳坚硬的人。
飞机着6,人群鱼贯,候机大厅,弟弟西装革履的站在人群,给我招手。他高了,大了,城市生活令他洗尽了土粒尘埃,修长挺,人中龙凤。现在,他修名校硕士生,又不缺钱,身份自然不同,自然会有女子缩在他的臂弯,小鸟依人。
这还是我小时候一口一口喂他饭吃的弟弟吗?他都长大到有了爱情,我应该幸福满胸。
我真心的高兴起来,拉着行李箱,急急的向弟弟走去。越来越近,恍然,我看见一张典雅的脸,在弟弟身后,在人群里一闪。
贵子!
是她,她到来的好快!是迎接山口先生的吗?人群里一晃而过的她,太过显眼。
不合时宜的美丽。我见尤怜。
可目光再次追索,却找不着那人那脸。人潮汹涌,进的出的,无法细辩。回一看,山口先生还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
要做护花使者吗?他好像有点老,这样的事情应该由年轻男人完成。
贵子来了。我笑对他说。是来接你的吧?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他黑着脸。
第二章
世界上最富裕的爱不是爱情
咦,人家来接他还不好?
这个时候,弟弟和他的女友连体婴孩一般迎了过来,婉莹,这是姐姐。姐姐,这是婉莹。他忙不迭。
哈,我的傻弟弟,他介绍的好急。显然这两个女子,是他生命里至重要的两名异性。
我笑伸出了手,把婉莹亲热一抱。世界上最富裕的爱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因爱生爱,生生不息,它比爱情博大,比爱情宽容。因爱弟弟,我爱了他爱的人。
婉莹看我,叫我姐姐。呵,真是个柔顺的女子,我喜欢她。从此我又多了一个亲人。我笑着夸她,她谦虚,姐姐这是爱乌及屋。
呵,哪里,我这是爱梧桐及了凤凰。
弟弟轻轻推我,姐姐别这么夸她,免得她骄傲。
婉莹没有听懂,瞪大她清白无辜的眼睛。她难道不知道凤凰住在梧桐树上?
她有一张娟秀的脸,一看就是出身无忧家庭,不必为生计操心。眼神天真,爱情滋润,生命空白——空白至履历一望无际,一觅无余,一清二楚,一穷二白。
呵,简单的生命。
无有苦难的生命。
真好。我太复杂,我喜欢简单的人,这样的人应该爱也爱的单纯,弟弟是有福的。我祝愿他好好把握这份感情。
正随了人流与弟弟一叙姐弟情深,一闪,樱花纷纷,是贵子,她的衣袂飘进我的眼睛。忙忙去找,她送的礼物,我必须问她赠送者究系何人。
她站在不远处,山口先生站在她的面前,脸有乌云,眉心虬结,结绳记事,成了原始人。——有事,呈凶!
咦,这山口先生,怎么对他的下人这等凶?对女孩子应该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