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才晓得,她的泪早已成河,默默湿了春衫袖,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
那夜以后,她明白现世对一个妓女的法则,那便是如若穷到没有爱,有名也好。如若穷到没有名,有钱更好。
总得找一样深深的攥在手中,才能立身。
得有实际的依靠。
找一个男人,比得过陈子龙,胜得了陈子龙。如果无陈子龙的青春,那么就要赢得过陈子龙的钱财,如果没有赢得过陈子龙的钱财,那么就要赢得过陈子龙的名声。
谁能赢得过陈子龙?
第二章
强将手下无弱兵
钱谦益,他有才有势有名,惟一的缺憾是——他已是一个五十八岁的老翁。
可老,也有老的好。
没有谁有力量阻碍一位老人的决定。
她累了,倦了,需要依靠。而他正是她要找的人。
她熟悉他的生平。
这老翁,江东世家之弟,家财颇丰。他生于万历十年,幼时即有文名。25岁中举,28岁中进士,29岁为探花。因诗文名盛,执文坛牛耳,为当世大儒,属东林党人。
他宦海几度,浮浮沉沉,春风得意时官拜礼部侍郎。却于崇祯十一年,因文人狂狷,不适官场斗争,遭人诬陷,处于下风,削去职位,现居老家常熟郊外归隐。
更重要的是,从年轻时起,他在江湖上便赢得&1dquo;风流元帅”的戏称,为人风雅,生性旷达,豪气干云,是真个的东林浪子,从来不负虚名。
他还记得她吗?
但愿记得,那样更好。
她和他曾有一面之缘,两年前,在杭州西湖。当时他刚刚官场失意,而她正遣舟吴越,结交名士文人。
他是一位和蔼旷达的老人。
既然旷达,不知可有容纳一个妓女余生的心胸?
廉颇老矣,尚能爱否?
她得试上一试,赌上一赌,为了自己的后半生。
从春天和陈子龙别过,她闭门谢客,熟读了钱谦益的所有诗文,为此次拜访奠定行程。她不能掉以轻心,让他看轻。
这是个冷冬。
她认为是拜访他的最佳时辰,夏秋天气,以钱谦益的名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半野堂门前,访客必然甚众,她去,也没有多少时间属于她一个人。
她需要时间,需要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来攻掠,猎杀这位老人的心。
冬日冷清。
重漆过的蘅芜舟在江南常熟的湖面华丽独行,快了,到了。船至渡口,三三两两的路人不由的打量着这不同寻常的小舟。
上得岸来,遇一路人,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玉面长身,见他上岸,竟然把疾奔的马儿勒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