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一时不能判断她是否有事,但她脚下的男子大约确实死了:他的脸埋在积水中,天灵盖整个陷裂,好像被什么天兵神将手持降魔杵来了一记灭顶之击似的,但大概由于雨太大,伤口已被冲成白色,看不到太多血迹,极好的丝绸质地的衣料在水洼中海草一样浮动着,手中有一把紧握着的匕。
天翔将这人扶起,以观其面孔,不由小小讶异一下:&1dquo;皮南?”
而同时,身后响起更大一声惊叫&1dquo;是他!?”
&1dquo;你可还记得玉官?因为情人没来横死了的玉官?”惊叫出于霜官,她跑上来,有些紧张地扯住云舒衣袖,道,&1dquo;玉官那相好我曾撞见过一次,不会记错!就是这个人!!”
&1dquo;什么?你说皮南是十年前玉官的相好?”天翔骤然站起问道。
&1dquo;皮南?”霜官轻微摇头,&1dquo;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1dquo;那你可知他身份来历?”
&1dquo;更不知道了。”
青离叹息一声,这是哪跟哪啊,明明多了一个线索,可怎么反越来越复杂了。
这边说着,那边云舒前去细查那红衣女子,看她肌肤润泽,真不知到底是死了还是只是梦游到此,于是云舒伸手想去拍她。
青离看女子随他手而倒,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却突然僵住了,整个人脸色变得煞白,接着竟&1dquo;敖喔”一声望后便跳,连退了三四步还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看天翔,神色也极惊骇,万年不变的笑容不知哪里去了,嘴上都没了血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离大为惊愕,到底是什么能把这整天跟尸骨打交道的两人吓成这样?
&1dquo;玉、玉、玉&he11ip;&he11ip;”云舒一只手指指画画,一口气上不来句子怎样也说不囫囵。
&1dquo;玉奴?”青离一下子想起娘山的传说,心中猛然一寒,警觉地问,但毕竟想着,怎么说也是个鬼故事而已,何至如此?
&1dquo;玉官&he11ip;&he11ip;”身后霜官语气有些虚脱,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青离先一惊,继而笑道,&1dquo;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么,怎么可能?就算活着,也肯定大变了样子,你们认错了吧。”
&1dquo;问,问题是&he11ip;&he11ip;她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啊!”云舒几乎是扑着过来,抓着她衣领道。
&1dquo;什么?”青离大骇,但细细一看,果然那女子年纪不会过十五岁,穿着长相,与先前闲聊时他们说的毫无二致。也就是说,这十年她若是在生,丝毫没有老去,若是已死,身体也丝毫没有腐坏!
大雨!大槐树!树下的娘子!而且这娘与十年前一点都没变!
青离一下明白了云舒的害怕——十年前印象极深的一幕在他人生中整个重演一遍,他也是人哪,怎会不怕!
&1dquo;报应!报应!”霜官在后,突然爆出凄厉的大笑,尖锐的声音划在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令人头皮麻。
&1dquo;怎,怎么说?”天翔还勉强稳得住,问道。
&1dquo;她刚才说玉奴,你们想必也知道娘山那个传说了?”霜官语极快,语调却只是一线飘高,&1dquo;那少爷没来迎亲,害玉奴在山上被狼咬死,玉奴便化身厉鬼去报复他,却不与现在这局面一样?”
青离脑中转圜一下,明白了:在现世的局面中,玉官便相当于玉奴,没有按时去赴约的皮南是那少爷,而夜行凶徒扮演的是狼的角色。
可那故事再惊悚,也是人讲出来的故事,而这不是故事,是活生生亲眼见到的现实,不可思议的现实,现实照着故事在演吗!?
此时,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流言四起,也许今晚的子不语中又多了一个好素材,官府的人也已经赶到现场,忙忙乱乱,开始查验。
在天翔的指挥下,官差们多管齐下,一面令仵作验尸,一面派人查证死者的身份,一面寻找是否有人证物证。
仵作验尸的结果:虽然男子手中握有匕,二人身上都并无一处刀伤。男子死因是天灵破裂,凶器为钝物,按伤口大小看,当是极大的木棒或巨石。死亡时间最早在昨夜初更,至迟不过三更。女子死因是后脑遭袭,凶器似乎是小铁锤之类,说到这里时,仵作也倒抽一口冷气,&1dquo;这伤口好像有年头了,为何人这么鲜地在这儿?”
没人答他,也没人能答他。
然后,死者的身份一个也没查出,或者说,一个也没有更确认地查出。对女子的认识停留在她叫玉官,十年前在永昌侯家唱小旦,但问遍附近的观众以及近日刚娶亲的人家,都说完全没见过这个人;皮南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可又没人说得清他身家来历,所知的只不过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以及刚才霜官提到的是玉官从前的情人一事。云舒青离他们按昨天商议的,从小二那里拿客人名单来看,没想到,上面却也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物证人证方面,就更一筹莫展:物证搜了附近几条街,都没有仵作所说的那种木棒或巨石;至于人证,三更半夜大雷雨,除非未卜先知,谁会等在这儿看凶杀啊?
哦,不,似乎居然有那么一个目击证人,虽然她没有看到现场,但可能看到了疑凶。
青离突然想起来,昨夜看到跑过去那人。由于皮南已经身高八尺,想在他头上造成这样的伤口,凶手确实要有金刚铁柱般的身材,那么,她本来以为是眼花的事情,就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