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旧朝嫔妃戕害皇子的丑闻阴私,怪不得连马院副也只知道女医馆取缔了几十年了,却不知真正缘故。
太后这才笑了:“这话有理。小林太医,你是医道天授年少成名,两位陛下如今又青眼重用,仕途坦荡。但在这皇宫里头做事,是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的。”
林姜再次谢恩受教,才从慈安宫告退。
只是这样一来,她心中打算就有些破产。她是想着以自己为开端,让太医院多些女大夫,从官方展到民间,让更多女子受益的。
可这开端,就受挫了。
太上皇破例用她,可不会再建女医馆,估计也就不会容许更多女医在太医院出现。
于是这日下班回家,林姜就有些情绪低落。
而黛玉也正好刚从贾母处听了一耳朵‘婚事教育’,正是不自在的时候,两个人一对脸不由同时问对方:“妹妹(姐姐)怎么不高兴?”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烦难事。
林姜听了贾母的话,就安慰黛玉,横竖贾母不敢跟黛玉说破,而只要林如海还在,贾母就做不了主,得去跟林如海对线。
父母之命可是绕不过去的。
而黛玉听了林姜的烦恼,就把自己的私人之事先抛下,先替林姜考虑这件事。
她是知道林姜心意的,并不是那种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就此安心的人。有的人做官,是真的想为百姓做点什么。
比如父亲林如海。
黛玉就听父亲说起过,虽则官越来越大,但他倒颇为怀念最开始考取了探花郎,刚出翰林去地方做父母官县令的日子。
那时候他的每一个举措,都是实实在在为百姓谋福利。
破除一条陈规烂矩,减轻一年徭赋,整个县城的百姓立刻就会受益,看着他们日子越来越红火,林如海就很有成就感。
当然,如今他管着盐政,手握是天下财权的主脉之一,更是关乎着无数人的生计,也是半点不能含糊。只是不如当年,那么真切地亲眼见到百姓受益而已。
当年林姜展露医术后,林如海就曾单独教导林姜读千遍《大医精诚论》,尤其是其中“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的名句。
林如海更曾亲手书写此恒言,赠与林姜,望她时时自省。
为医者,术业本领固然重要,但那一点慈心,才是万万不可少的!
林姜也一直将林如海所赠的手书带着,现在就挂在她屋里,连卫刃给她的‘锦旗’都要靠边些。
黛玉想了片刻,忽然道:“姐姐,既然女医馆不可立,那么你可不可以写医书呢?”
林姜略微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倒是黛玉灵光一闪后,心思立刻越转动起来:“姐姐想想,这世上的事儿多半如此: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勤奋学子常有,设立讲坛的名师大儒不常有;自然,这世上也是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常有,名医不常有了!”
“我知道姐姐的想法,入宫廷得名声,是为了从皇城中立榜样,使得世间出现更多的女医者,不然靠着姐姐一个人,就算天天出去扶脉不眠不休,又能治几个病人呢?总是杯水车薪。”
“可现在既然暂时不能设立女医馆,不能有更多的女医,那能不能让病者学着自明呢?”
黛玉攥着帕子转身,目光中似洒落星辰一般明亮。
“姐姐可还记得,咱们读到的《先妣事略》?”
林姜心中一动:“归有光悼念母亲的文章?”
黛玉点头:“《先妣事略》里就写过,其母因多番产育落了病,便不想再要孩子受之苦。此时家里一位老仆就端了田螺汤来,说只要喝了这汤就不会再怀孕。结果其母喝了之后,就把嗓子药哑了,甚至很快就过世身亡了。”
“当时姐姐就骂这老仆来着,说是蠢人犯蠢,比坏人故意害人还要厉害。刚产育完身子不好的女人,偏要喂什么偏方里的生冷田螺汤,还不知加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生生把一条人命害死了!”
林姜记得,当时她看着实在气坏了。
而且归有光家里也不是啥贫下中农,他母亲还有个孺人的诰命呢,尚且被这些所谓的民间土方害死了去。那真正的乡野村妇,不知道有多少性命折在无知愚蠢的传言偏方上。
林姜霎时通明起来:“是了,要是民间女子都能有些千金科的医道常识学问,只怕要少无数人受苦殒命!”
“林妹妹,多谢你提醒我,我竟没有想到这些!”林姜之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她的医道是天授,是系统给的。
所以她不觉得她有什么资本,能够在十几岁就写书做著,指导别的大夫行医。
可黛玉的话点醒了她,这条路她走窄了!
她不需要写多么专业的医书,来指导太医院的名医们,她要写的是无数的常识,是哪怕她没有系统,在现代也人尽皆知的常识!
让这些最基础的道理和知识,去救千千万万最普通的女子。
林姜不由激动地站起来,边走便说:“太医院有许多医书,虽说专门给女子所作的极少,但自古疾病相通,多少都有用处。我会把里头跟女子相关的病候、方子都单独摘录下来。”
“只是太医院的书浩如烟海,我每日勤奋通读,至今所读也不过万一……”林姜为难的是,要是再专门摘录整理,就更耽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