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玉儿,快回去跟你姐姐用饭吧。她在太医院呆了几个月,必是宫规娴熟的。明后两日还要在太后宫中随侍,既如此,有什么忌讳让她多与你说说。”
说起林姜要在太后宫中值班两天的事儿,是有缘故的。
且说诰命入宫磕头这件事,看起来是极大的荣耀,其实于诰命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辛苦。
她们平时在家都是养尊处优的太太奶奶们,行走坐卧都有一群人跟着伺候,恨不得连穿衣服抬手都不用自己抬。
可进了宫却没人惯着她们。
觉得累不想走路想要坐轿子?那不能够。
太上皇皇上倒是体贴老年人,宫规规定,凡年满八十的诰命,便可以上轿。至于其余人,就老老实实走着吧。
想要早些完事回家?那更不能够。
比如过年时候,诰命们都是天不亮就得起床按品上妆着服制,绝早进宫门后就在外头立着等。
太后皇后可是祭天之后才会姗姗来迟,每回诰命们都至少等一个时辰以上。
好容易等来了正主,还得顶着一身沉重诰命装备,跪下三叩九拜。
这寒冬腊月的,每年进宫磕头请安可都是受罪。今年比较惨,大家不得不受二茬罪:太后大办寿宴,诰命们腊月二十得进宫排队磕一回,不出十天过年又得磕一回!
这样的辛苦,很多娇弱的诰命们是受不住的。
于是太医院每年都有人在太后的慈安宫和皇后的凤霖宫值班,为的就是及时治疗那些撑不住倒下去的诰命们。
每年还真都有那么好几个。
前几天太医院马院副找到了林姜:“小林太医不知愿不愿意操劳一二,在慈安宫候两日诊?”
见林姜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旧例,马院副就解释了一二:“倒不是我给小林太医找麻烦,而是我们这些人,往年给诰命夫人们诊诊脉也无妨。但今年太后圣寿还有一日是各府姑娘小姐们入宫,我们这些男人实在不便宜。”
本朝出了嫁的女人们,见见亲友男子其实是无妨的,比如王熙凤管家,贾家宗族里的男人自然都要见的。
可闺姑娘就不一样了,那太医要是去各府给小姐们诊脉,都是一圈婆子围着不说,还经常得隔着帘子干巴巴诊脉,连想看看面色舌苔都不行。
听说这回太后宫里要聚集几十位闺秀,还都是家里父亲兄长最有权势的那一批娇小姐。
这些太医们自然有些打怵,这要是唐突了一二个,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众人推马院副出来,想让她游说林姜:毕竟现在太医院可是有一位女太医的,自己还就是闺小姐,看起病来多么方便,还不会有忌讳。
马院副就苦笑道:“我也知道小林太医的身份不同,原是不用一整天都当值的。可这件事,着实想请小林太医帮个忙。我们这群老的太医也罢了,可跟着的副使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要是后日在慈安宫中,但凡有个走动冲撞,可就连命都没了!”
林姜倒是很想接这个工作。要在她在现场,不但能陪陪黛玉,还能更近距离观察下这后宫嫔妃。
只是……她对马院副道:“马大人,我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许不许。”
马院副脸上一松:“小林太医肯应承此事,我们就承情了!这事儿自然会上报给秦院正来批,他老人家定然会去问太上皇的意思。”
而太上皇那边,很快就给了放行的批复。
对他来说,只要林姜别跟那些后宫嫔妃皇子们结交起来,旁的都无所谓。这种热闹的大场合,反而是最不可能私下展什么私交的,所有人眼睛都看着呢。
于是林姜非常欢快地于腊月十八日到慈安宫报到去了。
自打她治过了齐阳长公主的儿子,太后对她的态度,一直就很友善。
还特意将林姜召了来,提前给她预备了一间‘诊室’。之后又带她去内殿说话:“不错,本宫本就想着这样妥帖,只是不好跟陛下开口要人,太医院这回行事倒是机灵。”
林姜一直有个疑问,今日趁着就问了:“太后娘娘,臣见宫里也养着好多位接生的嬷嬷,那为何不重设女医馆?这样各宫娘娘岂不是更方便些?”
太后手里抱了一只雪白的手筒,看着特别像只肥猫卧在膝盖上,她摇头笑了笑:“这皇宫里啊,曾经确实有女医馆。而且并不设在太医院,就设立在这后宫之中,专为嫔妃所用,那时候确实是瞧病方便许多。”
“只是成帝年间,有一位妃嫔勾结女医馆的女医,害了成帝一位心爱的妃子和皇子,成帝爷大怒,不但处置了害人的妃子,更连女医馆也取缔了。”
“听说当年成帝还想将女医馆所有女医都入罪流放的,后来经皇后劝说,才只逐出了宫闱。”
“成帝爷这般忌讳,经他一朝三十多年,便再没有出过一个医女了。”
太后看着她:“太上皇便是成帝嫡长子。此番若非你医术天授,又于龙体有益,陛下也不会破例封你个女孩子做太医的。但你看,太上皇也只会给你太医之位,让你个未出的姑娘也去太医院同男人们一处当值坐诊,却根本不提复立女医馆之事。”
林姜本来就站起身来听着,一听到这儿,就心中一动,连忙谢恩道:“臣冒昧了,这话好在是于娘娘跟前提起,太后娘娘宽容慈爱,才没有怪罪还将旧事点拨我。从此后臣再不会提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