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姜把常嬷嬷从头论到脚后,又倒回来:“那现在再来说说,嬷嬷这几日突的症候,想来嬷嬷近来会腹泻呕吐,还时有热头疼,精神不振是不是?”
常嬷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这些症候,应该是她告诉大夫,然后大夫再结合脉象为她诊治,可她还没说呢,这位小林大夫居然自己全摸出来了!
不过林姜此举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纯粹被皇上坑过的后遗症:这些宫里的病人啊,你问也未必说实话,与其让对方动脑筋捉弄自己,不如直接说出正解让对方不必开口。
林姜收回手,对常嬷嬷笑道:“这病症如何起的,嬷嬷想来也知道。估计是您素来畏暑热,前些日子有些微微中暑,偏又不自知病了,反而贪吃了些冰凉之物,这才起了病。”
“这腹泻热,若是不管,十天半月也就养好了。只是嬷嬷也没必要忍着遭罪,还是喝两幅药吧,我再给嬷嬷针一针,最晚后日就好了。至于别的病症,却不是一日两日的急症,须得以后慢慢调养。”
常嬷嬷已经无言默默了:还说啥,这位小林大夫已经把话都说尽了!
她在公侯府邸十多年,进宫四十年,见识过的各色人物,只怕比别人吃的米还多。可她还真没见过这种大夫。
这种没有一句虚文,自信到令人指的大夫。
从头到尾,她似乎没有问询病人症候,征求病人意见的意思,她只是把脉看诊,然后自然而然说出了病症和诊治的法子。
这位小林大夫根本就是认定了自己不会错,她相信自己医术至此!
难道真是传言中,她的医道天授,所以这般神妙?
常嬷嬷心中一悸:虽然周氏皇族的宿疾是极大的秘密。但她是太后的贴身人,多少还是朦胧知道一些的,这是宫里最深沉最黑暗的秘密。可如今出现了这样的大夫,这样的变数,将来这宫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状呢?
以她多年阅历居然微微有战栗悚然之感。
震惊的远不止常嬷嬷和太后,帷帐后的太上皇、皇上和绍王也不免惊讶,一起看着秦太医。
秦院正原本因年老有些耷拉的眼皮已经睁的老大。
绍王性子最急,直接问道:“老秦啊,小林大夫说的对吗?”
秦太医点头:“并无错漏!难得她只是诊脉都不曾问询,就将常嬷嬷的病症都说的一清二楚!回太上皇皇上,臣想看看这小林大夫拟方子的水准如何。”
皇上略一颔,画眉公公便走了出去,悄无声息站到太后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小林大夫。”林姜听到太后的声音,便起身垂手等着太后话,这一撇却看到了熟悉的画眉公公。
哦,原来皇上也在,就是不知太上皇老人家此刻在不在。
太后看林姜的眼神,多了更多的兴致:“既如此,你就给阿常拟个方子,她这个年纪上吐下泻的哪里折腾的起。”
说着自有女官送上墨来。
林姜领命,然后刷刷刷写了三张方子,递给常嬷嬷:“这第一张方子是治嬷嬷如今腹泻的,喝上两日即可。待停了这方子七日后,再用第二道方子,这是补益气血专治嬷嬷素日虚寒之症的。”
常嬷嬷双手接过来,不由问道:“那还有一张不知是何用处?”
林姜道:“第三张方子就制成绿豆大小的丸药,请嬷嬷一定要随身带着。嬷嬷心脉不足,若是一时血气难供,只怕有生命之险,若是心脏绞痛之时,嬷嬷一定要取出来赶紧服用一颗。”
常嬷嬷闻言手不由都收紧了:这是救命的东西啊!
不过片刻后她清醒过来,连忙把方子递给画眉公公,由画眉公公捧到后头去了。
秦院正就在帘子后面眼巴巴等着,画眉公公双手向前捧着,手刚进帘子,药方就被焦急的秦院正拿走了。
秦院正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三张方子,显然是入了迷。连太上皇和皇上也没管,自己嘟囔道:“怎么,怎么会用这一味药呢,为何不用葛藤……啊,是了,常嬷嬷年纪已大,用不得……”
就这样,秦院正边自言自语边看药方。
绍王想开口问话都被太上皇一摆手制止了。
太上皇知道,这位太医是个医痴,对医道那是真正的痴迷,若是看到古方医书那简直是可以不吃不喝。
也是因为他这份对医道的赤诚,让太上皇信任。
秦院正也是至今为止,唯一对周氏病症有些办法的太医。
只是今日过后,或许还有人能对他的病症有所助益……太上皇压住自己燃起的希望与激动。
秦院正终于从钻研方子里醒过神来,然后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太上皇:“陛下陛下!老臣请求与这位林大夫面谈,探讨医道!”
皇上再次点头,画眉公公便仍旧出来。
太后见画眉公公二次出现,也就知道,眼前这位小姑娘,竟然真是医术惊人,开的药方已然过了秦院正那一关。
对太后来说,此间的事儿已完。
她站起身道:“小林大夫,跟着这位画眉公公去见见两位陛下吧,太医院正也在,正可一起研讨医道。”太后直截了当说完,还笑了笑:“小林大夫只管跟刚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必藏拙。”
林姜恭送太后,心中道:不会藏拙的,我本就是来一鸣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