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药,是朕路上命人熬了,给你安神用的。”
什么安神药,分明就是下了软骨散的毒药!
“那本宫倒要多谢皇上如此费心了。”
“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些本就是朕应当做的。方才皇后不是说肩背疼,想来是经脉撕扯到了,待回了宫,朕命人给你好好按按,调理一番。”
门外,周沛胥已经站了有一阵,靛青色衣袍下的手掌,松了又攥紧,攥紧了又放松。
厅内的二人明明已经成亲半年有余了,夫妻相谐,过得蜜里调油。
他一个外人却如此在意,着实有些可笑。
刘元基能识得她的好,他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的。
周沛胥将脑中的烦躁不安赶去,终于踏入厅中,拱手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刘元基未曾想到周沛胥也在,心中咯噔一下,今日计划有了变数,莫非是因为他?
刘元基心中狐疑,面上却恭敬十足,站正颔道,“先生好。”
先帝遗训,刘元基登基前五年,由辅周沛胥摄政监国,且身有管教帝之责。
所以,刘元基反而要向周沛胥问好请安。
刘元基虽被周沛胥处处压一头,但也知自己目前根基不稳,只能卧薪尝胆,已期今后。
周沛胥也不是那般妄图一手遮天,挟势弄权之人,
所以一个刻意忍让,一个秉公办事,二人平日里,面子上倒也过得去。
周沛胥微微颔,表示回应,紧接着,摆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方才娘娘坠马一事,想来陛下已经知道了。眼下事情查得有些眉目,让仵作上前细说吧。”
“回各位主子的话,小的从马尸身上验出了麻根草。麻根草原本性温,可用救命治人,可若是与云杉花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毒药,能致使精神错乱,狂躁亢奋,这马今日如此,定是中了毒才会如此。根据小的推断,下毒时间应是今日清晨,亲去马厩查看过马粪,确在里头寻出了麻根草和云杉花的残渣。”
“各位主子,这汗血宝马,一直是由专人喂养,刚才事之后,小的去马厩拿人,现那两名喂养宝马的小厮,现在已经不知踪迹,想来是心中有鬼,逃命去了。”
刘元基闻言眸光一暗,没想到事情不仅没成,反而出了岔子,若是任由他们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还真能牵扯到自己头上。
当朝皇帝,平日里装的情深似海,背地里却暗害皇后?
此事若是真被捅出,那他定是要写进史书,遗臭万年的。
不说卫国公府要生吞活剥了他,估计眼前最重道统的周沛胥,就第一个不肯放过他!
刘元基隐下担忧,然后气沉丹田,将桌子一拍,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皇后乃朕枕边之人,那贼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暗害朕的妻?!传朕指令,派五城兵马司全部去追,朕定要那贼人人头落地,九族全都流放,配到蜀地去放牧!”
仵作与校场督统,磕头应是,然后脸色怪异着退下去了。
厅中落针可闻,仆婢们蓦然间都齐齐低头,眸光流转间,彼此传递着眼色。
刘元基觉察出了气氛怪异,却不知是为何。
此时周沛胥轻叹一声,一板一眼道,“蜀地多山地丘陵,无牧可放。”
“看来蒋太师给皇上讲的《地物志》,皇上并未好好听。待会儿微臣正好要路过太师府,皇上索性与臣一起,去寻太师补补课吧,”
周沛胥深感头疼,只觉得先帝临终前派给他的任务,着实无比艰巨。
若不是先帝临终托付,若不是刘元基乃当今皇上,若不是他偏偏是沈浓绮的夫君,他定然不会费心,去雕琢这么块朽木。
不仅有这样的学生觉得丢脸。
有这样的夫君,沈浓绮更是觉得丢脸丢到了极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此生与刘元基再无半分牵连。
许是前世瞎了眼,才觉得刘元基什么都好。
“是,先生。”
周围人都尴尬,偏刘元基自己不觉得,大剌剌地点头应是,没觉得半分不便。
在刘元基看来,朝中贤臣良将众多,只要用人得当,总有人在身旁分析利弊,他不过只需坐在龙椅上,抓起玉玺拿个主意罢了。
至于蜀地适不适合放牧,又有什么要紧?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二位又有要事要办,那本宫便先行回宫了。”
沈浓绮只觉得头皮麻,一刻也不想再和刘元基待下去,说罢抬腿便行了出去。
“皇后慢些,朕送送你。”
刘元基自以为体贴,一直护送跟到凤辇前,沈浓绮只能一脸木然着,强撑着跟他说了些客套话糊弄过去。
好不容易,正要上凤鸾车驾之际,突了个小意外。
上车架前,脚下踩的踏凳没了。
“娘娘,方才伤员众多,需要地方休息,当时木板床铺都不够,奴婢见那踏凳又宽又阔,便让人先搬去用了。不如娘娘稍候,奴婢现在去搬回来。”
刘元基大手一挥,“腾来挪去多麻烦。不就是踏凳么?!”
“朕便是皇后的踏凳!”
说罢,竟真撩起龙袍,单膝跪在地上,以手做凳,想撑沈浓绮上车架。
不得不说,这深情温柔的模样,若不是沈浓绮重生过一次,她差点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