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身量稍高,比寻常男子都瘦弱些,致使腰间的玉带有些垮,相貌倒是端正,只是眉毛略寡淡,眼底也隐有青黑,瞧着精神不甚好。
男子似是心急如焚,嘴中喊着,“朕的皇后呢?朕的皇后如何了?!”
瞥见这幕,辅的脚步顿住了。
什么胥哥哥不胥哥哥的,就算她还记得儿时的情谊又如何?
眼下她已为嫁为人妇,
有了更重要的“情哥哥”,这胥哥哥,有没有又有什么要紧。
刘元基这一日,着实有些抓心挠肝。
他在宫中翘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他期盼的好消息。
这大半年来,他前朝的棋子已经布得差不多了,可在后宫中却丝毫不得快活。
皇后过于贤德,偏偏自己还要依仗她母家起势,实在不好同她撕破脸,总是要哄着她的,但做戏哄了大半年,刘元基却再无耐心了,这才有了下毒暗害之心。
只要皇后伤残,能让贵妃张曦月统领六宫,那今后在后宫中,他便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他在宫中等得心急如焚,一面担心皇后躲过此劫,一面又担心给马匹下毒的计谋被人识破,心浮气躁之下,干脆直奔校场而来。
“娘娘您听,皇上果然担心您呢。”袖竹听到声响,跨出门回话,“皇上,娘娘在这儿呢。”。
刘元基远远望见袖竹,心中不禁窃喜。
成了!事成了!
若是皇后无事,她定是要走出门来迎接的。
但她没有,肯定是摔得不能动弹了。
刘元基语调中带着丝难以抑制住的愉悦,跨入门内,“到底如何了?到底是摔断了胳膊还是摔断了腿?不用担心朕,朕还撑得住的!”
他以为会看到沈浓绮缠了绷带,面色苍白虚弱,正躺在床榻上喘气都费劲的画面……
结果……见到她的刹那,刘元基愣住了。
沈浓绮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样,着了件一身红色的贴身骑装,髻高高绾起,将平日里掩藏在宫裙下凹凸有致的身形,展露得一览无遗,脚下的羊皮靴更是衬得她英气无比,此刻正英姿飒爽、落落大方站在厅中。
沈浓绮嘴角上扬,眉眼却是冷的,一丝笑意也无,“怎么?莫非皇上希望臣妾受伤?”
刘元基呆楞半瞬,眼中的阴鸷转瞬即逝,紧接着围着沈浓绮转了一圈,似是在确认她无事,紧接换上一副大喜过望的神色,“皇后当真无事!真真是万幸!你是不知,朕方才听闻你坠马的消息有多焦心。”
“幸好你无事,否则…否则你让朕一人,可怎么独自在这世间活下去?!”
沈浓绮心中冷笑一声,这演技未免也太好,装得未免也太像了。
难怪能骗得过她,骗得过卫国公府,骗得过天下百姓。
也是,若非如此,她卫国公府又怎会安心在旁君侧辅佐江山?
毕竟,当初得知沈浓绮嫁的人是刘元基,沈母确是万分不愿的。
沈家是何等门第?先祖乃“开国五虎”之一,是军功赫赫的公爵人家。沈家绵延百年,在军中本就威望颇高,卫国公沈嵘又跟着先帝四处征战,几次三番救先帝于水火之中,深受先帝倚重,才得以手握虎符,可调千军万马。
如此忠心得力、又无二心的权臣,先帝自然是要拉拢,所以沈浓绮五岁时,便被先帝钦点为太子妃。
彼时太子未定,太子妃却先点,沈家一时风头无两!
而那时的刘元基,仅是个龟缩在穷乡僻壤的雍州,提心吊胆活着的窝囊藩王。
若是再往上倒三代,藩王倒还算是个偏居一隅的富贵闲职,可先帝历经七龙夺嫡,早就是铁血铁心肠,对藩王忌惮颇深。
如今的藩王,不仅俸禄微薄、缺衣少穿,就连坐行起卧都处处有人监视,不得随意走出属地,否则便是谋逆大罪。
刘元基早年丧父,与寡母处处受制,几经磨难才活了下来,没有什么功夫识字读书,亦对皇家礼教全然不知。
刘元基说得好听些,是藩王子弟,说得不好听些,便是比富户乡绅家的子弟都不如。
一个是天之娇女,一个是落魄藩王,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两个人。
可谁能料到,先帝两个亲子皆早年夭折呢?
皇位后继无人,先帝这才在宗室子弟中,过继了毫无根基,瞧着又老实敦厚的刘元基做太子。
于是,刘元基从一个目不识丁,出身苦寒之地的藩王,摇身一变,端坐在了擎天京城的皇座旁,黄袍加身,成了太子。
“皇后现在感受如何?身上可有哪儿痛么?”刘元基关切问道。
“臣妾身上倒是未有伤痕,只不过方才在马上翻腾扯着缰绳,许是用力过度,觉得肩背有些疼,所以方才未起身迎驾。”
沈浓绮瞥见刘元基身后带着的小太监,还捧了碗药,她嘶了一声,“臣妾觉得自己伤得不严重,就先让太医去诊治伤兵了,太医并未给臣妾诊过脉,也没开药方……
那皇上这药是怎么来的?莫非皇上未卜先知,知道臣妾今日要受伤,所以早早备药了不成?”
刘元基眸中闪过慌乱,可又很快恢复镇定,一副情深的模样道,“想来定是朕与皇后心有灵犀。
今日朕本是在勤政殿听训导的,但忽然觉得心跳加,头痛不止,觉得这并非什么吉兆,忽然想起你今日出宫试驾了,实在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干脆出宫来看看你,谁曾想半道上,你坠马的消息就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