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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天不遂人愿”。
就在贺渊怀着不能对人言说的心情,酸甜交驳地暗暗期待着与赵荞能越走越近时,十二月廿六这日大清早,他俩就闹僵了。
廿二那日从积玉寺回来后,一连三日她都带着他在城中各处奇怪的地方吃喝玩乐,两人之间的相处和乐又融洽,在贺渊看来,再不济也算是朋友了。
结果呢?
他今早一来,就见紫茗在往马车上装行李,一问才知“二姑娘早早吩咐过今日回京的”。之前三天他与她每日都见面,她居然半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
紫茗说:“原本冬神祭典过后花个三五天忙完买园子、定掌柜的事,再办了积玉寺那桩事,就能早早启程回京的。不过二姑娘特地将积玉寺那件事留到生辰当日再办,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礼物,前头的事便多拖了几日。”
原来,去积玉寺那天竟然是赵荞的生辰。
这下贺渊简直要气背过去了。
那天他从早上她出门起就跟在她身边,晚上吃完饭后送她回来才走的。可以说两人待在一起整日,形影不离!她却完全没想过要告诉他那天是她生辰,就连那晚在酒肆喝酒吃饭的钱都是她自己付的!
很显然,她根本就没打算与他“有来有往”。
这几日的相处甚欢,在她心里大约不过就是“露水朋友”吧?所以生辰不说,今日要回京也没有提前告诉他。
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根本就当他可有可无。真叫人生气。
等赵荞出来时,就见贺渊又是一副被谁欠了八百个铜子的冷漠脸。
习惯了他这几日时不时会抿笑露出小梨涡的模样,赵荞对他这故态复萌的冷冰冰样有些不适应。
她远远停在离他三步处,不再近前。“大清早的,谁惹你了?”
癸水来了,要远离“冰寒之物”。
她这突然的疏离让贺渊委屈更甚,却又没有立场作,面上更冷。“你没告诉我今日要回京。”
“告诉你好让你继续盯梢呀?”赵荞没心没肺地摇头晃脑,“我傻么?”
其实是前几日带着他在这城里玩得乐过头,她忘了自己很早就吩咐过阮结香与紫茗“廿六启程回京”这件事。不过眼下这人冷冰冰的样子让她不太愉快,所以她不高兴解释。哼哼。
见她对丢下自己偷跑的事毫无愧色,贺渊心下微恼,冷面再添一桩指控:“廿二那日是你的生辰,可你没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
贺渊略略语塞,稍顿才答:“至少该让我送你件生辰礼,否则太失礼了。”
“你这人,怎么就活得这么条框?你有你的礼数,我也有我的习惯呀!我轻易不庆生,也不随便收生辰礼的。”
赵氏古来习惯如此,但凡父母尚在的人,除了出生、满月、成年之外,旁的生辰都是不会大肆庆祝。
因为在赵氏祖训里,为人母者生产那天分明一脚踩在鬼门关上,对她们本身来说那其实并不是轻松愉悦的记忆。
而生辰这件事当事者本身又没什么功劳,所以父母尚在时便不该呼朋引伴地庆祝。
若每年一次欢天喜地,却不想想多年前的今日母亲是怎样凶险地九死一生,那其实不太合适。
所以赵氏儿女从小就习惯不张扬生辰这件事,更不会轻易收谁的生辰礼,这是对自家母亲的尊重。
不过时移世易,如今还严格遵守这条祖训的似乎就只剩信王府一脉,他们又不太向外人解释这件事,所以外间知道赵氏有这祖训的并不多。
这事有些微妙。
因为武德帝那一脉不太遵守这个祖训了,信王府却还遵守,若成天对外头解释缘由,岂不是显得武德帝那一脉好像数典忘祖一样?所以就只能自家遵守自家的,对外少说少错。
虽这几日与贺渊相处得颇为愉快,赵荞也愿结交他这朋友,但她觉眼下两人交情还没到那份上,他又是御前的人,所以便没有过多解释。
见她拒绝得很干脆,贺渊怄得不行,一时想不出别的说法,只能旧话重提:“你若不收,那就是不想帮忙保密的意思。”
“你这人很奇怪啊,都说了我不会再提那件事,”见他莫名执拗,赵荞歪头觑着他,“你想送什么?”
贺渊哽住了。他也是刚刚才知前几日是她生辰这件事的,在溯回又人生地不熟,自是没什么准备。
他也不懂与她置的是哪门子气,可就是气不过。
“看吧,你又不知道送什么,”赵荞摊手,“也不是什么紧要生辰,不必放在心上。”
她越这样,贺渊越觉是生分的表现。心下一急,想也不想地就从荷囊中取出两张银票递过去。
这下换赵荞快被气死了:“你当真交封口费呢?”
没见过朋友之间送银票做礼物的!这王八犊子瞧不起谁啊?!当她是捏着别人一点秘密就讹诈的小混混吗?!
若不是打不过他,她真想当场将他捏扁扔地上再踩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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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荞被气到,自没好脸色给贺渊,看他冷冰冰个脸就更不愿搭理他;而她不肯搭理,贺渊当然也笑不出小梨涡,一天天冷得像刚从藏冰室里被取出来似的。
如此恶性地循环往复之下,两人再度回到最初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敌对氛围。就这么不太愉快地回到了京中。
前前后后近两个月下来,许多事都不同了。
例如,对众人来说,出京时还是武德五年,回京后便是昭宁元年,金龙座上的陛下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