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缪宣一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德雷克在他面前的时候似乎是没有距离意识的,他很喜欢肢体接触,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什么不轨的意图,而是他很习惯这样做,就像是多年照顾病人的护工。
缪宣:他还有什么动作吗?
小系统:不,没了,他就光坐着……哥,你现在看起来好安详啊。
缪宣:……
缪宣抹了把脸,对小系统道:等他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动作再和我说。
说实话他倒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他的主意识和傀儡都能够在一瞬间回归本体,房间外也守着信鸽与夜莺的成员。
而且比起只是看看不动手的德雷克,眼下他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缪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宅邸,在大大方方地伪装成了侍女后,抵达了楼层最深处的房间,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千变一律,虽然奢华但也俗不可耐,像是所有贵族都会习惯的装饰,只除了房门外挂着一只机械鹦鹉。
缪宣推着餐车进入房间,鹦鹉歪头瞅他,玻璃珠制作的眼珠子散发着无机质的光芒,就像是一只精美的艺术品一般,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动作。
大门在缪宣的身后关闭,昏暗的房间显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房间,从橱柜到墙壁,无数鸟类标本被悬挂在半空中,它们的身上镶嵌满了金属零件,金铁打造的鸟喙像是刀刃一般尖锐。
总而言之,非常符合骏鹰性格的阴间审美。
那对可怜的小姐弟就挤在一张古董一般的沉重大床上,厚重的帐幔被拉得严严实实,也算是隔绝了鸟类的窥伺。
缪宣叹了口气,掀开床边的帘幕,借着帐幔的遮蔽,对着缩在被子里的孩子们轻声道:“我知道,你们的父亲是假的。”
*
皇宫内,女王的寝宫。
骏鹰安静地等候在女王的病房外,他的左边是上了全套披挂、一看就卖相良好的教士与修女,纷纷低头诵经;他的右边则是仪态优雅、面容哀戚的达官贵胄,各个手绢擦泪。
这群装模作样的家伙做出一派虔诚又愚蠢的模样,好似他们面临的不是即将驾崩的女王,而是即将塌了的天……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衰老无能的君主死亡,壮年能干的新王登基,这难道不是整个帝国的幸事吗?
不过骏鹰仍然有足够多的耐心,他愿意兴师动众地送这个老妇人一程,虽然他相当地看不起她,但怎么说呢……
安娜女王,好歹证明了这个家族中的女性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在作为母亲时也能拥有慈爱。
这个残忍的家族中不全是贪婪的狮鹫,也有芬芳的玫瑰。
骏鹰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和身边的宗教人士团体一起念诵《玫瑰圣母经》,但即便他的嘴上能背诵几乎所有广为人知的宗教典籍,心中却永远转着卑劣至极的念头。
也不知道这老女王病死,那小亲王会有多么悲伤呢?
眼看着最后一个血亲离去,他的心中一定十分痛苦,他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哭泣吧……
一想到小亲王被自己的温柔所伤害——那淡蓝的眼眸将蒙上水雾、苍白的面孔也沾染泪水、那份持重与冷静彻底被悲伤打破!
骏鹰立即兴奋起来,不由得更加期待起女王的断气了。
也就在此时,女仆长匆匆从内间走出,主教和修女们恰好念完了一段经,纷纷抬头望去,还不等大主教询问,女仆长就转向了骏鹰:“陛下现在精神不错,她想要见一见埃尔图萨公爵小姐和埃尔图萨公爵少爷。”
这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旨意,但骏鹰还是以最陈恳的态度答应了,他急匆匆地让身边的侍从赶回宅邸,把姿态做得完美无缺。
他的鸟兽们没有给他任何不对劲的反馈,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不论花苑里的夜莺,还是宅邸中的鹦鹉。
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是……
看来是这可怜的女王在临死前还想见一见孩子,毕竟她一个也养不活。
骏鹰认为自己的猜测也没有错,因为紧接着小亲王就匆匆赶到,接连数日的守候让他看起来十分疲惫,骏鹰正想“得体”地上前安慰几句,却不想在轮以后看到了一个穿着侍卫衣着的男人。
推轮椅的人偶不见了,小亲王选择了活人来代替。
普通人也许认不出这个模样粗野的侍卫,但骏鹰可不会看错——海怪德里克,这个明目张胆地设计了暗杀的家伙,现在却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小亲王的身后,这样近的距离,几乎都称得上是交付性命的信任了!
骏鹰没有隐藏他的眼神,德雷克也没有回避,他直勾勾地看向骏鹰,那双黑沉无光的眼眸微微眯起,这让德雷克像是一只宣告着主权的凶兽。
这一刻,不只是骏鹰的手背青筋蹦起,坐在他不远处的伊恩-帕西瓦尔也勃然色变。
很显然锡兰亲王完全没有察觉这份暗流涌动,他急着赶到姑母的身边,于是随着大门关闭,锡兰亲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女王病危,于是一股隐秘的不安便流淌在所有人的情绪里。
德雷克会真相把告诉锡兰亲王吗?虽然骏鹰很乐意被他的小亲王识破真身,但假如这最精彩的一幕是由“海怪”来导演的……光是这么想着,骏鹰立刻就杀意升腾起来,他看不上德雷克,但又在心底明白他们其实是同类,毕竟歹徒和强盗总能轻易认出对方,更何况有着同样癖好的人呢?
他们之间不仅有着你死我活的前仇旧怨,他们现在又盯上了同一件稀世珍宝。
骏鹰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只看小亲王的模样,他应当还什么都不知情,只挂念着他那个姑母。
是还没有坦白?还是说小亲王不相信?
不论是哪一种,光是这海怪的觊觎和靠近,就足以让骏鹰无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