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急红眼:“奴婢只是伺候姑娘的。”
岳栩冷漠无情,抬着手臂一言不发。
宋令枝闻言转首,朝白芷轻摇摇头:“我无事,你随秋雁坐后面的车子便是。”
她如今已知,同沈砚讲理是行不通的,那还不如不说。
……
长街湿漉,七宝香车融在绵绵阴雨中。
宋令枝一身苏绣月华锦衫,鬓间只有一支海棠玉簪点缀。
沈砚就坐在她对侧,案几上的官窑美人瓢供着数枝红莲。
相对无言,马车内悄无声息。
洋漆描金小几上堆着数封书信,宋令枝懒得多理,只盯着那红莲瞧。
花瓣绮丽,许是晨间采撷而下,花瓣上落着晶莹雨珠。马车淌过长街,穿越雨幕。
青缎靠背倚在身后,宋令枝一手抚眉,这些时日她睡得常常不安稳,早先吃的药饵添了安神药材,如今枕着雨声,她只觉困得厉害。
雨落满地,苍苔润青。
手边的诗文翻过,沈砚仰首,视线不经意自宋令枝脸上掠过,又落在洋漆小几上那几封薄薄的书信上,那是宫里暗卫送来的。
眼眸低垂,漆黑眼眸幽深晦暗,让人看不知真切。
前世他和宋令枝,也曾共乘一舆。
彼时还是炎炎夏日,日
光一地,蝉鸣聒噪。
皇帝携文武百官出行,恰巧那日沈砚身上的奇毒发作,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如坠冰窟。
沈砚对此习以为常,紧抿的薄唇隐约有血珠子渗出,藏在广袖之下的手背青筋直冒,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只是眸色冷了些许。
随行之人早习惯沈砚这般模样,唯有宋令枝察觉异样,当即打发人去寻太医。
偏生那一日太子身子抱恙,随行太医都在太子车舆前垂手侍立,无人敢离开片刻。
赤日当空,宋令枝顶着骄阳,亲自去请,也不见有太医肯来。无奈之下,宋令枝只好心生他计,打发人去取小手炉,或是冬日用的汤婆子。
日影横空,暑热烦闷,随行之人哪会带上这累赘玩意。宋令枝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有宫人送来。
皇后闻得她在寻手炉,还特地打发人来,让她在外莫要骄奢淫逸,让人看了笑话。
宋令枝气红了眼,转身望向倚着车壁的沈砚。
光影昏暗,沈砚双眉紧拢,单手握拳。意识混沌之际,只闻鼻尖淡淡的花香掠过。
香气渐浓。
宋令枝伸手,小心翼翼环住了自己。
似是怕沈砚抗拒,宋令枝动作极为小心隐蔽。石榴
红织金锦宝相花纹宫裙曳地,偶有日光穿过车帘,光影迤逦满地,流光溢彩。
侍女瞧见,捂唇偷笑,调侃:“夫人这身衣衫不是刚做的吗,还说要给殿下看的,碰都不肯让奴婢碰,怎的如今曳地也不管了?”
宋令枝闹红脸,笑着嗔人一眼:“再说,我撕烂你的嘴,还不打发人去取姜茶来。”
侍女福身应“是”。
顷刻,马车上又只剩下宋令枝和沈砚二人。
百合宫香弥漫,隔着薄薄的春衫,宋令枝亦能感觉到衫下脉博的跳动。
沈砚似是昏睡而去,长长睫毛覆在眼睑下方,剑眉紧皱。
宋令枝抬首,宛若秋水的一双眸子盛着日光,握着沈砚衣袂的手指悄悄、悄悄往下。
春衫轻薄柔顺,那抹劲瘦白净的手腕近在咫尺,宋令枝心口狂跳不已。
广袖之下,沈砚手指骨节分明,腕骨凸出。
宋令枝屏气凝神,借着日光,悄无声息伸出一根手指,如暖日微醺,轻轻缠住沈砚的指尖。
倚在靠背上的沈砚骤然睁眼,一双眸子深深,不偏不倚撞上宋令枝的目光。
躲闪不及,宋令枝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如同染上胭脂,脸红耳赤,瞬间和沈砚拉开距离:“我、我……”
落日西沉,日影洒落在宋令枝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