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说什么?”
&1dquo;这个嘛&he11ip;&he11ip;像是&he11ip;&he11ip;再见什么的。”
这时店里进来了很多年轻客人,三城起身,低声说了&1dquo;改天再来”,便离开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夜晚路上的寒气冻得我直打哆嗦,像这样夜里走在商店街,突然有种走在废墟的错觉。老旧斑驳的钢骨随处可见扭曲变形,就像被世人遗忘的恐龙骨骸,默默耸立在冬天夜空下。天上的星星闪着冷光,许多店铺还透出灯光。这里还是白天来比较合适,白天时这条街是属于学生的,健康而明亮,我边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耳边彷佛听到遥远的过往岁月鼎沸的喧哗声,自己的脚步声大得出奇。正当我感到害怕起来,暗影中突然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倏地抓起我的手臂,我叫不出声,整个人愣在原地。
&1dquo;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
原来是刚才在酒吧的男人,泪的朋友三城。黑暗中在稀薄的月光映照下,他看起来犹如当年的美男子,女子般瘦削的脸上,像用刀片划出似的细长双眼正闪着光芒。他微强着嘴,单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寡情。
&1dquo;啊,没关系,我还以为是谁。”
&1dquo;在这么暗的夜里,你看起来真的很像泪。”
&1dquo;&he11ip;&he11ip;这样啊。”我点头回答。
三城表示他开车,可以送我一程。
&1dquo;白天还看不出来,不过晚上这一带很危险的,这里很多店都还是空屋。”
说完他便朝立体停车场方向走去,我赶忙追上。
&1dquo;请问,三城先生高中和大学都和我舅舅同校吗?”
&1dquo;是啊,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1dquo;你们很要好吗?”
&1dquo;不能再好了&he11ip;&he11ip;好到不能再好的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三城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生气。他修长的双腿快步走过恐龙骸骨般的拱廊商店街,为了追上他,我只好小跑步跟上。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他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个细长而悲伤的影子。从身后看去,他的长及肩,但头顶已经略微稀疏。我不禁想,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眯起眼睛后,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三城,和只能透过照片及故事认识的,那个长相端正的舅舅,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美丽幻影。他们曾是那么年轻俊美。我心想,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强者,谁也比不上这两个美丽的男子。
三城回过头来,那张细纹满布的脸上,表情比刚才平静许多。我松了口气,连忙追上他。我们一起走出商店街,略显脏污,漾着白光的立体停车塌出现在眼前。这时我才想到,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似乎比独自走在夜晚的商店街更危险。不过如果是他,就算被杀了我也无所谓。这股冲动听起来尽管愚蠢,但我实在无法不这么想。我想起是泪的早夭促成了我的出生。因为全家疼爱、期待的长子突然离开人世,毛毬才匆匆招赘成婚,生下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儿。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赤朽叶家是否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迷途呢?如果是由流有泪血脉的人来继承这个家,会不会比较好呢?这一晚我不断想着这个问题。
三城坐进一辆破车,向我指了指副驾驶座的车门。这应该是他工作时开的车,后座上胡乱摆满了成堆的文件和纸箱,车内弥漫着瘾君子陈年的烟味。车子摇摇晃晃驶离了立体停车场,奔驰在夜晚的红绿村中。
&1dquo;&he11ip;&he11ip;那时我们的感情很好。”三城的话打破了窒闷的沉默,&1dquo;当学生最好了,所有的事都是那么美好,你有这么想过吗?”
&1dquo;嗯,有啊,那时候好自由。”
&1dquo;我懂,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想爱谁就爱谁,尽管那时我们一无所有。”
&1dquo;请问,我舅舅是在毕业前夕去世的吗?”
&1dquo;对,爬山时我走在前头,途中似乎听见他在叫我,不过声音很小,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顾着往上走便没回头。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我一直很想知道,泪究竟是失足掉下山崖,还是自己跳下去的。不过就连身为家人的你也不知道吧。结果活下来的人,只能一辈子抱着这个问号活着,真是情何以堪。”
&1dquo;我舅舅确实是在那时候死的对不对?”
&1dquo;&he11ip;&he11ip;你的问题真奇怪,泪就是那时候死的,解剖遗体时可以大致推断死亡时间,而且泪是在河里被现的,怎么看都是从崖上掉进了溪谷。他就这么走了,连句再见也没有&he11ip;&he11ip;不知不觉他已经死了二十五年了啊。”
车子穿过夜色中的红绿村,天空下起大雪,雪花就像萤火虫般闪闪亮。这时终于来到了山脚,车子缓缓开上山时,引擎出了鸣鸣低鸣声,三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低声问我:&1dquo;你叫什么名字?”
&1dquo;瞳子,瞳孔的瞳,孩子的子,瞳子。”
&1dquo;是吗?”
三城单薄的嘴唇微微开启,轻叹了一口气。他把车停在大宅门口,肘时撑在方向盘上转头看我。
&1dquo;你要是男孩就好了,在一个年轻女孩脸上看见泪的影子,感觉真不舒服。”挖苦地说完。他用嘴角示意说:&1dquo;下车吧。”
我缓缓地滑出副驾驶座,目送他开着那部破车摇摇晃晃地下山离去后,进了家门。我走过光滑的长廊,来到佛堂,抬头望着墙上泪的照片。泪端正的脸上,挂着一个软弱的微笑。我心想,我们哪里像呀。不过就算我脸上或多或少带点泪的影子也不奇怪,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