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铁厂在美夫的领导下开始调整经营体质。这艘巨舰在任舰长的意志下,开始改变航路。美夫决定废除赤字连连的制铁厂,将公司重心转移到其它制造业。
独眼工人丰寿就在将届五十岁时,得知熔炉将在年后完全停摆的消息,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声:&1dquo;是吗?”自从历经了心爱侄女的死、泪的死于非命、死对头曜司的死之后,丰寿骤然老了好几岁,变得不爱开口;同时那时的他也深受职业病——咳嗽所苦。万叶对丰寿说:&1dquo;阿丰,美夫还年轻,很多事还得仰仗你帮忙啊。”
丰寿听了只苦笑地摇摇头:&1dquo;我只会待在有熔鲈的地方。阿万,我是钢铁的男儿啊。”
制铁业的景气尽管不再像战后高度经济成长期间那么繁荣,但全国各地还是有许多惨淡经营的铁工厂苦撑待变,丰寿一一列举了几家工厂的名字。万叶接连失去了心灵支柱婆婆、长子和丈夫,现在就连丰寿也要离开,一想到自己的晚年将何等孤寂凄清,她忍不住趴在榻榻米上放声哭泣。
那年冬天下着阵阵鹅毛大雪。年底时分,熔炉在美夫一声令下正式停工,熄灭了炉内的火焰,赤朽叶制铁那座有如黑色高塔耸入天际的熔炉,在那段令人怀念的制铁业春天里,日日烧着火红的铁浆,黑色巨龙般的黑烟日以继夜向上攀爬;在那段辉煌的战后时期,人们仰望着它希冀光明的未来。而历经石油危机和铁钢萧条、众人守护的火焰,就这样走入了历史。
熄火的熔炉诡异地耸立在厂区里,黝黑而不群的高塔在下着雪的天空中显得格外怵目,仿佛有人拿着剪刀将天空剪成两半。
某天夜里,万叶感觉身边似乎有人,醒转之后。现枕边放有一封信,信封上纤细的字迹写着&1dquo;给万叶”。
那是丰寿留下的信。万叶急忙来到走廊上,眯着眼盯着后院。依稀见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大雪中渐渐远去。听说信里只写着他要到远方去,赤朽叶制铁风箱里的火焰已经熄灭,对丰寿而言,这里已不再值得留恋了。万叶小时候就在幻象中见过丰寿,对他有种强烈的亲切感,丰寿离开带来的打击让她病倒了。现在留在她身边的,只剩寄居家中的好友凸眼金鱼黑菱绿。万叶倒下的这段期间,黑菱绿在病榻前全心看顾万叶,在床边变魔术给她看,唱外国歌曲给她听,每天帮她梳理那头银白的秀。天黑了,两人就聊起很久之前在深山里看见的那座长满铁炮玫瑰的溪谷。她们已经不记得通往山谷的路了,也知道不可能再踏入那片土地。
&1dquo;真想再去一次。”
&1dquo;因为哥哥在那里呀。”
&1dquo;等我们死了,应该又能去到那里了。”
&1dquo;万叶,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这个时候。一直在大都市里游玩度日的鞄,接到父丧的消息后回到了故乡。受到泡沫经济瓦解的波及,迪斯科舞厅再也不像从前那么有,昔日繁华褪尽,令人扫兴。成为女演员的梦想终究遥不可及,鞄只能加入小剧圈,偶尔登台表演,或是顶多在电视节目里跑跑龙套,慢慢对都市生活也感到厌倦了。父亲的死让鞄对五光十色的都会生活彻底死心,带着一只提包回家去了,从此代替忙碌的姐姐照顾我,在家中悠闲度日。
事后看来,赤朽叶制铁安然渡过了经济泡沫化的危机,除了美夫主导的人事重整和缩减规模的策略收效外,也多亏了长女毛毬将自己数亿元的版税全额投入公司。
《铁打天使!》不断再版,改编成卡通在傍晚时段播出后,更是深受男女老幼观众的喜爱。不论是出版社汇入的高额版税,或是卡通及相关商品的授权金。一道道金色洪水直接流入赤朽叶制铁,成了周转的及时雨。但是公司简直就像填不满的黑洞,身为畅销漫画家,毛毬却经常身无分文。反正她既没时间花钱,也没任何兴,她仍是从早到晚画个不停。她也只剩下漫画了,而这说不定正是支持赤朽叶毛毬长久耕耘的动力。
尽管年纪轻轻就有机会赚进大把钞票,然而要在人辈出的少女漫画界长久站稳第一线,可是一条艰巨异常的道路,而毛毬的成功却持续了十二年之久。不管是同期的漫画家或是后起之秀,许多年轻漫画家都曾画出畅销书,每当有畅销作者出现,往往会被冠上&1dquo;赤朽叶毛毬的劲敌”。媒体大肆渲染一番。然而,其中多数人在赚进大把钞票后,往往承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几年后,短一点的甚至在几个月后就自业界消失,能在业界存活下来的,往往都是&1dquo;需要钱”或是&1dquo;梦想大财”的人。像那些得帮父母还债,或是必须抚养众多亲属,生活贫苦的人比较容易走得长久;此外,特别贪婪的人也比较有胜算。反倒是个性单纯的年轻人,拿到大钱后往往不知所措,特别容易迷失在诱惑里。被喻为慧星般的人们,刚开始因为受到各方瞩目不免养成骄气,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打扮得有如孔雀般出席各大晚宴,说起大话来脸不红气不喘,然而最后终究画不下去,或是无法一直维持人气;他们肩上背负着自身难以承载的重担,往往是不到半年,个个都像变了一个人,有人变得异常肥胖,也有人瘦得像木乃伊。他们铁青着脸,哭诉着已经画不下去了,一个个掉到地狱深渊,很快便如昙花一现,一旦从这个舞台退下,就再也没有登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