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声尖叫后,萧之杰呆坐在床上,嘴唇嚅动了良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清晨,萧之杰睁开疲倦的双眼,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才看到青色的胡楂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腮帮。他用剃须刀刮着胡子,刀锋的冰冷令他感到毛骨悚然。他又想起了父亲的死,不禁陷入沉思。所有的一切都出了他的想象,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事态展的节奏。
过了很久,他才从思绪里拔了出来,这时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竟是如此憔悴。胡楂依然存留在两腮上,剃须刀上根本就没装刀片。
萧之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然后打开手机。上面竟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沈晓叶打来的。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合上了手机的翻盖。
随便吃了点早饭,他来到学校。校园里已经平静了很多,学生们不再为情人滩上的情侣之死而感到恐慌。林荫道里挤满了卿卿我我的情侣,球场上也到处是泄着多余荷尔蒙的年轻学生们。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学习、考试,恋爱、生活……缺少一样都不行。
萧之杰夹着书,刚走到医学院的大楼,就看到沈晓叶站在大门前,幽怨地望着他。萧之杰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就自顾自地向校外走去。
沈晓叶大步追了过来,拦住了萧之杰,大声问:“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打了一晚上你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我都快担心死了!”
萧之杰埋下头,不敢与沈晓叶的眼睛对视。他讷讷地说:“昨天我太累了,一定是我睡得太死,所以没听到……”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就转身要走?难道你不想见到我?”沈晓叶带着哭腔问道。
萧之杰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刚才没看到你……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应该……”这几句话他说得吞吞吐吐,但最后他还是强调着说,“对!我刚才是突然想起,我得去精神病医院,我要去看一下妈妈!”
“哦……”沈晓叶松了一口气,说,“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今天我也没什么重要的课。”
在去医院的公共汽车上,沈晓叶甜蜜地靠在萧之杰的肩膀上,定定地望向窗外。窗外,行道树像列队的卫兵一般,整齐地向后缓缓退去。萧之杰沉默不语,沈晓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以为他还在思念医院里的母亲。沈晓叶知道萧之杰是个孝顺的男孩,她就喜欢这样的男孩!
沈晓叶希望一辈子都可以靠在萧之杰的肩膀上,直到天长地久天荒地老。
可是,她只靠在萧之杰的肩膀上不到两小时,就不得不直起腰身。因为,市郊的精神病医院已经到了!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他们下了车,快步走进了精神病医院的大门,在穿过宽敞的草坪时,看到有很多坐在轮椅上身穿条纹病号服的患者,正三五成群地晒着太阳。
走进了破旧的住院部大楼,萧之杰与沈晓叶直接上了三楼的女病区。进了母亲的病房,萧之杰才诧异地看到,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母亲并没有待在里面。
萧之杰赶紧走到医生值班室,询问母亲去哪里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心不在焉地说:“你妈妈啊……今天一大早,就有个亲戚推她到草坪晒太阳去了。”
“哦?亲戚?不会吧?”萧之杰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刚刚才赶到医院来,怎么会还有亲戚来看望她呢?”
“谁知道?反正你妈妈也认识那个人。那人说要推你妈妈去晒太阳,你妈妈立刻就答应了。”值班医生说道。
谁会在一大早来看望母亲呢?萧之杰也搞不清楚。从值班医生那里,他知道了来看望母亲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很是朴素,但言语却不卑不亢。
也许,是某个连萧之杰都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吧。可这个亲戚又是怎么知道母亲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呢?这事就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啊。
萧之杰也没有想太多。在他的心目里,现在母亲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刻,能多一个亲戚来看望她,说不定对她的病情缓解会有好处。
他与沈晓叶正想下楼去草坪寻找母亲,这时隐隐听到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一个护士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医生值班室,大声地叫道:“不好了!出事了!”这个护士的脸色苍白,似乎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
“什么事?”值班医生毫不客气地问。他早就为这些年轻护士平时见到一点小事,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夸张表演感到厌恶。上一次这个护士说大事不好,就是因为在厕所里看到一只死蟑螂。他不想为了厕所卫生没打扫好,再次被护士的尖叫吓到。
不过,今天这个护士的表情却并不像是看到死蟑螂后出的,倒像是亲眼看到一场凶杀案,而显得恐惧连连。
护士颤抖着声音正想对值班医生说句什么,可她这时突然看到了站在值班室里的萧之杰与沈晓叶,脸上的惊恐突然凝固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片刻,她的全身突然战栗了起来,指着萧之杰与沈晓叶,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两片嘴唇被牙齿紧紧咬着,几乎渗出了血来。
“怎么了?”萧之杰问。
护士的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快去大楼后的树林吧……是你妈妈……”
一听这话,萧之杰的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妈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