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丹尼斯七年前就病入膏肓,在医院里,医生已经宣布他脑死亡了。但罗杰森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一本用m国文字书写的影印本古籍,书中记述了一个可以让已经脑死亡的人继续保持心跳的秘方。这个秘方,就是在深山中搜集数百种怪异草药,用降头师炼化尸油的方法,炼出草药中的精油,制成褐色的液体。把脑死亡的患者浸泡在褐色液体中,就能继续让患者活下去。不过,患者没有任何思维,但却会感觉到肉体上的疼痛,时常出凄厉的惨叫。书中建议,最好给患者服下哑药后,再浸泡在褐色液体中。另外,药液只能从患者的手指脚趾渗入体内,所以只有将患者的手指脚趾斩断之后,才可以……”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话说罗杰森如获至宝般阅读完这本书后,就执意要求医院给儿子丹尼斯装上呼吸机,维持生命。在这期间,罗杰森来到伊丹瓦镇,在镇外的深山中找到了那数百种怪异草药,并在镇里的小学找了份自然课教师的工作。
在教师宿舍的铁皮屋里,罗杰森制出了那种神秘的褐色液体后,便把丹尼斯接出了医院,径直送到了伊丹瓦镇。他不敢把儿子带到铁皮屋宿舍里,因为他担心镇里人会把儿子看作妖怪。于是他利用山坡上那间被降头师废弃的小棚子,把丹尼斯安置在了那里。
妻子詹妮弗实在无法接受罗杰森这疯狂的举动,她认为罗杰森这么做,只会延续丹尼斯的痛苦,更不愿意与罗杰森一起来到伊丹瓦镇。但罗杰森心意已决,于是两人协议离了婚,詹妮弗移民海外。
在小棚子里,罗杰森亲手斩断了儿子的手指脚趾,又给他服下哑药后,就用玻璃液吹出了一个高一米的玻璃瓶,灌入褐色液体后,将丹尼斯浸泡在了玻璃瓶里的液体中。
那时丹尼斯只有三岁,玻璃瓶还略显宽敞。
丹尼斯浸泡在玻璃瓶中的褐色液体里,果然活了下来,一活就是七年。虽然丹尼斯没有任何思维,也不会流泪说话,但褐色液体的成分里显然含有某些可以刺激人体育的,所以他的身体开始育,渐渐长高,骨架也慢慢增大。
七年过去了,丹尼斯再也没办法离开玻璃瓶——其实罗杰森根本就没打算让丹尼斯离开玻璃瓶。每天放学后,罗杰森都会避开旁人,来到小棚子里,陪着儿子,就算一言不,只要能够看着丹尼斯在玻璃瓶中安静呼吸,他就能体会到巨大的幸福。
可是谁又能想到,降头师废弃的小棚子能吓退伊丹瓦镇的镇民,却无法吓退懵懂无知的镇里小孩。当一个小孩看到瓶中的丹尼斯后,以为看到了瓶中妖怪,于是告诉了家中大人,家中大人又请来了疾恶如仇的白降头师措约拿。正是措约拿毁了罗杰森营造出来的所有梦境。
真是世事难料,令人徒生无奈呀。
听完了詹妮弗的故事,我叹了口气,问:“现在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呢?需要我们修改警方报告吗?需要指控措约拿谋杀吗?”
詹妮弗摇了摇头,情真意切地说:“我早就认为,罗杰森所做的一切,只会延续丹尼斯的痛苦。本来丹尼斯七年前就能上天堂的,可他却多忍受了七年的折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移民海外,就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忘却这一切。但我始终忘不了,只要午夜梦回,我总会想起浸泡在褐色液体里的丹尼斯,他太可怜了。我不希望你们修改警方报告,更不希望有人得知真相后,也使用同样的方法去挽留应该进天堂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感谢措约拿,是他让丹尼斯结束了所有的痛苦……”
说完后,詹妮弗站了起来,无助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是那么纤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地。
我和王富贵再次同时出了一声叹息。
故事四·人证
文大袖遮天
一
四年前,我在另一个城市教书。当时刚刚毕业,收入不高,便租住在附近一套价格低廉的出租屋里。出租屋的老板是个女的,名叫段梅。她家里的房子也不大,两室一厅,她把其中那间小的租给我,她和儿子住大的那间。她的儿子名叫段林,那时候刚五岁,长得又黑又瘦,一双漆黑的眼睛经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别人,常常看得我心里毛。
我从来没见过段梅的丈夫。
刚搬进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情况,随便就问:“段林的爸爸在外地工作吗?”这句话一出口,母子俩同时变了脸色,用一模一样的凶狠眼光盯着我,仿佛我犯了什么忌讳。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死了。”半晌,段梅才冷冰冰地说。
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真相会是那么复杂。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问这个问题了。
段梅是个不好相处的女人,她性格暴躁,动不动就脾气,浑身上下仿佛都填满了火药,随便一点儿小事就能让她怒火万丈。住进去没两天,我已经被她骂了两次,气得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要不是刚毕业没积蓄,又不想依赖家里支持,我早就换地方了。现在,这地方是我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出租屋,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了。
幸好还有段林。
段林是个阴郁的孩子,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沉思,仿佛有无穷的忧虑。每次段梅骂我,他都会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一声不吭。当我躲在房间里哭泣时,我往往会听见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直接走到我面前,用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睛盯着我,直到我因为心里毛而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