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凝视着鱼缸里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
我哑然无语。人算不如天算,杜秋费尽心机把自己和儿子变得跟怪物一样,却没想到末日浩劫一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如今,身为当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却没有了能力拯救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我详细地询问了红色药剂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后,便打算起身和杜秋告别。因为杜秋的家有太多的人在窥视,我逗留太久反而会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刚走到门口,一声短促尖锐的奇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循声望去,在实验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放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玻璃缸,只不过上面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纱布。刺目的灯光下,玻璃缸里水流涌动,看上去活像一口水晶棺材。
“那是什么?”我问。
杜秋没有回答我,只是几步走到玻璃缸前,猛地扯掉了蒙在上面的白布。接着,我又一次像见到了外星人一样张大了嘴巴。
玻璃缸里满是墨汁一样的黑色液体,上面浮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鱼类。它的体积如成人大小,周身布满了和彬彬一样的鳞片,只不过这条鱼的鳞片是暗黑色的。掀开布帘的瞬间,它动了动,将大部分身体都浸到了黑色液体里,只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头。它的头犹如狸猫脑袋一般大小,小得根本无法和笨拙的身体成比例。更为恐怖的是,这只怪鱼根本看不到口,而只是在头顶的位置长着一双黄色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杜秋轻敲了一下玻璃缸,怪鱼又叫了一声后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往生鱼,希望它没有吓到你。外面那些家伙挖空心思想找到的激素就是从这只鱼的头部提取的。”杜秋轻描淡写地解释。
难怪它的脑袋那么小……
我顶着一头汗水,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五
从这天开始,我睡觉就再也没有踏实过。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影在我诊所周围不显眼的角落里晃荡着。杜秋跟我讲过他们的来头和目的,据说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说实话,我的确有点儿怕了,本来这一切与我的生活毫无瓜葛,是杜秋让我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此时我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想到鱼缸里那个可怜的孩子,我的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那个孩子,我得救他。
于是,我开始每天驱车往返于诊所和杜秋的实验室,对于那些“尾巴”也见怪不怪了。他们或许是对杜秋的身份有所忌惮,每天只是远远地跟着,并不硬闯,否则凭我和杜秋如何能够拦得住?
渐渐地,在的控制下彬彬的情况开始慢慢好转,他浑身那些细密的淡黄色鳞片开始慢慢变软,人也活泼多了,甚至在见到我的时候会亲昵地摇起“尾巴”。
相对而言,杜秋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激素的作用和长期的无水状态使得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像怪物,甚至现在都无法出门,行动也越来越迟缓。每次,我都要在门外等了半天他才会把门打开。他的话也越来越少,浑身大大小小的口子越来越密,也越来越深,有些地方的经络和骨骼都清清楚楚的。我现在很少去直视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忍。
“彬彬恢复得很好,我想按照计划,明天就可以为他做鳃部缝合手术了。”我放下药瓶,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孩子说。
杜秋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过一个小小的杯子,那里装的是被稀释过的脱水剂,为了不用每天像彬彬一样生活在水里,杜秋只能靠这个来维持。
当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无意间扫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巨大容器——那条大鱼,它还活着吗?
在我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去看看的时候,杜秋已经开启了实验室的门。
我出了门动了车子,奇怪,今天怎么没看到以往的尾巴?难道他们已经对往生鱼失去了兴?我正暗自纳闷,冷不防后座上传来一身咳嗽声。
天哪!后座居然有人,我猛地一惊,方向盘瞬间失去了控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与我擦肩而过。
“你是谁,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车里?”慌乱过后我停下车子,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位不之客。这个家伙大腹便便,满脸横肉。奇怪的是,他虽然戴着副墨镜,可仍然难以掩饰住惶恐和谦卑的神情。更为奇怪的是,这么个大块头什么时间钻进我的车里我竟无从察觉,真是不可思议。
“陈医生,您好!恕我冒昧。没办法,您的助手不让我去办公室找您,只好出此下策。”这个大胖子居然拘谨起来,甚至紧张得直冒汗。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恶意。
“您一定认识杜秋,我见您不止一次地去过他的家里。”
果然是那帮家伙,一定又是在打激素的主意,看来想从我身上下手。门儿都没有,我厌恶地瞪了胖子一眼,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胖子搓着手说,“我只是想知道您认不认识他的妻子……”
“李薇薇?”我脱口问道。
看来是我猜错了,这个家伙不是为激素而来,可他找杜秋的妻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