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梦一生,但手中掌纹命运又不会骗他。时光长河在喷薄时,中间生了什么变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蓝衣公子只微微笑,一张与洛浦一模一样的面孔在雨中模糊,重被烟雾笼罩。他转身,在雨中走远。衣不沾尘,鞋袜不湿。他那般的走路姿态,是当真的悠然宁和,又透着淡淡的悲凉。
洛浦心中有古怪感,似乎在某个时候,他真的也走过这样一段路。没有尽头,没有终点。无人相伴,天涯一人。但那……不会是他。
洛浦低头思索一会儿,正要离去,空中数道白光飞泻而下,几个道士落在他面前,手中拂尘一扫,空气中有淡渺香火之气,是来自青云观的味道。
洛浦扯动嘴角,抱胸而笑,懒洋洋的样子,“各位师弟师侄们……哦,还有师兄,别来无恙啊。”
众道士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难前被大师兄长诫一道眼风拦住。长诫走到最前面,复杂凝重的目光对着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师弟,“长休,这次找你,并不是打打杀杀。师父病重,有话要交代你,跟我们回青云观一趟吧。”
“……师父病重?”饶是洛浦淡定,此时也不免手脚冰凉。这和梦境隐隐相应,算算时间……如果他没有沉睡一百年,大概也是这个时间被召回青云观。
难道冥冥中,真的不曾改变?
他垂目不语,众人却以为他不愿意,当下更是震怒:他一个背叛师门的孽徒,师父居然还不忘他!照以往的相交,他们早该与他争辩动手。但……师父临走前,独独要召洛浦回青云观,连一直侍奉师父榻前的大师兄都没这个机会。现在,实在不应得罪洛浦。
长诫等了一会儿,冷冷道,“你不愿意么?忘了告诉你,你身边一直跟着的艳鬼,也在青云观,本来打算用她炼丹给师父陪葬……”
“……结衣怎么会去青云观?”洛浦脸色突变,额角青筋一直在跳,手心里也布满了汗。这与梦境前后呼应,他又想起结衣当着他的面魂飞魄散,心口就揪得生疼。
尽管安慰自己结衣身上有自己下的咒、不会怕日光,尽管安慰自己这不是百年后、结衣只是独自走了而已……他还是怕得心头空空,闭了眼,瞬间又睁开,“好,我与你们回青云观。”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让悲剧上演一遍。
不管洛浦这边如何,结衣已经到了卿园故居。心被伤得很痛,但只要不去想,也没有那么难受。她按着印象中模糊的影子,从南往北走。浑浑噩噩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真就到了卿园。
她早就知道,卿家败落,那旧时园林,过了千年,恐怕连影子也没有了。但眼睁睁看着脚下乱葬岗般的地方,心里还是无限悲哀。中野鬼哭,她坐在坟墓中,看着周围飘荡的鬼魂。
很抱歉,她已经离开了千年,即使这些野鬼生前全是卿家人,她也不认得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身上剩下的钱,去镇子里送给棺材铺,要他们帮忙修修坟什么的。她是不孝的,不能为卿家做什么。
在这里逗留了许多天,直到身上再没有一分钱。那时她还在昏昏沉沉的混日子,天亮了去镇子里吃些包子,人多了就走开,去野地里陪鬼聊天说话。
他们不见天日,她就把自己一路来的故事,挑挑拣拣,像个传奇般说给鬼听。听得一干鬼泪眼汪汪,“那个女鬼真傻……怎么喜欢上一个修道的……哼,道士都没一个好人!”
结衣笑笑,“还好吧?她也没什么损失,那道士又是送她钱又是送她衣服,待她挺好的。”
说完话,她拍拍屁股,又会镇子里吃午饭。她很喜欢人间这种安静的生活啊,可惜真的融不进去。男人看她眼亮,女人看她眼不屑,她只能独自一个。
她想着,不然还是回金陵古宅去吧?说不定回去,就会现这都是一场梦。
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洛浦”的道士。
她也从不能离开过金陵。
吃晚饭付钱,结衣手往钱袋里一伸,就尴尬了:啊,洛浦给她的钱……花完了。
掌柜的看到她神情不对,立马派小二来收账。
在白日里,艳鬼是没办法变换出人间钱物的。结衣心中后悔,又不想做强人财物的事,只能被骂得低下头,诺诺认错。却是骂声嚣张中,一只白瘦的小手心躺着几个铜板,伸到了小二眼前,童声清脆:
“喏,这些够不够?”
小二惊愣,收了钱,就骂骂咧咧地走了。结衣站在原地,震惊地望着怀抱着包袱的小姑娘,小脸上肤色黝黑,一身衣衫也破旧难看,那眼睛乌黑无声地看着她。
结衣心口颤,蹲□把她抱入怀中,“婳儿!婳儿……你怎么在这里啊。”
卿婳儿垂下眼睛,从她怀中挣脱,“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对、对不起,”结衣认错,“我把它摔了……”结心司南佩回到了她手中,她一直当做了自己的方小说西换了回来,要扔就扔,也没有心疼。
但此时看到卿婳儿漠然的表情,她连忙表示,“那玉佩必然在洛浦……洛公子身上。婳儿相信姐姐的话,姐姐去帮你拿回来,好不好?”
卿婳儿不为所动,小嘴儿干涩地抿了抿,转身,“我就知道,你压根就没把我的方小说西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