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她也不晓得,也不想知道。
结衣顿好久,才怅怅开口,“……你更重要。”
感觉到洛浦扶着她的手力度加重,她忙问道,“很难受么?我带你离开……”
洛浦摇头,吃力看着洛衍的方向,苍白唇瓣颤抖,“必须让洛衍停下来。”不应该有更多的人因为可笑的原因丧命了。
沭阳也赶过去,丧气道,“我无法命令洛衍,他不会听我的话。”
洛浦眉头攒紧,想说话,但张嘴便吐出血来,捂着胸口咳嗽阵阵,形容惨淡。
结衣着急地拍着他后背,一个劲儿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话了。交给我和沭阳,我肯定不让洛衍受伤,也肯定不让他再伤人了。”
她站起来,看清楚洛衍的位置,直接走了过去,意态风流。
风刀霜剑在她身上都没有痕迹,她轻松地走到洛衍跟前,站定,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要你现在投降。如果你现在不还我人情的话,他们伤不了你,我来杀你。不过我又知道,你不想死,夏之昕也不希望你死。该怎么办,你看着罢。”
扶着洛浦的沭阳身子一震,几乎不可置信地瞪着与洛衍站在一起的红衣女鬼:她确定她不是找茬的么?!
洛衍衣袍全是污血,脸上也是血痕斑斑。他对眼前的女子几分嗤讽,几分不屑,又因为她与之昕是一个世界的,对她又带了好奇,怅声笑道,“艳鬼,你知不知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
他长臂一挥,指着周围那群不敢上前的兵马。冷目一扫,人人心虚地垂头,只有他气势决然地傲视。
结衣道,“在我眼皮下,没有人敢动手。”她媚波流水般往四周一圈,人人被她的艳色天成被酥得腿软,手中刀剑乒乓掉地,傻傻地看着她的美丽姿容。
沭阳硬着头皮走上前,对洛衍道,“我以皇子的身份承诺,你可以离开这里,不会有人对你动手。”听到身后的异动,他转目看着丞相派来的人,淡声,“日后我会对丞相大人说明,你们不需激动。”
见洛衍还是一动不动,结衣加了一句,“夏之昕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地活着。”
洛衍眉头动了下,却是苦涩笑: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他本来就想活着,到最后能影响他的之昕,也希望他活着……淡笑,微笑,大笑,狂笑,仰天长啸。
寺中大火已经快被扑灭了,僧人们听到他的长笑声,在苍穹中回荡,只觉得凄凉无比,心中悲恸难抑。
他抹掉眼中笑出来的眼泪,转身往山下走,“好,艳鬼,我还你这个人情……我来和你打赌,用你的人情。”
人人怔怔地看着他下山去,他的死士们想跟上去,被怕生突变的僧人们持棍拦住:他们怕极了洛衍那个疯子般的性格!
无垠青空,雨已消散,晴光大好。青缈水烟里,孔雀方小说南飞,五里一徘徊。这悲苦,千古皆同。
洛衍下山,锦衣华袍在风中扬起,墨凌乱。他用尽全力维持体面,却还是踉踉跄跄,走两步便会向旁边倒去。有一种说法,背景越是惊艳的人,身影就越是荒凉。
他一直在用哭一般的声音笑,笑着笑着,他朗声合掌,唱起一个曲子:
“怅卧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他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族,遇见了夏之昕。那年的夏之昕,在最美好的年华,眼波流转,微笑如水,让他黯然心动。可人生真是苍凉,她的真心,被他轻易辜负。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带她上山,让她亲见了自己的落崖。他没有死,却逼死了她。当他在千里外,得知她的死讯。纵是再悲恸,也只能威胁自己的大哥,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能。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夏之昕徒奔千里,去战场找他。他永远记得,她风尘仆仆等在外面的样子。见到他就掉眼泪,扑过去紧紧抱他。却是一场战争,又断送了他与她的缘分。只有他想她活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意。
“雨雾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在永恒的死亡面前,洛衍输的一干二净。轮回之中,生生世世,他这样的恶人,恐怕再也遇不到她了。在每一个漆黑的深夜,他再也等不到那盏温暖的灯火。多年后,一切痕迹掩盖得干净,秋宵梦觉,万里江山涌到面前,当他华苍颜的时候,她依然年轻貌美,在记忆的最深处。
众人看着洛衍且歌且笑地下山,心中无不悲伤。却是丞相派来的将士中,有一个想起丞相许诺的千金,牙一咬,趁着众人不备,快狠地向洛衍的背影掠去,长剑插入他的后背心。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所有的浓烈背影悄然褪去,只留下黯淡无光的沉默。
洛衍顿住身子,慢慢回头,手一推,便把那个袭击自己的人给扔下山了。他低头看着胸前溢出的鲜血,抬眼看向结衣沉静的面容,越笑越大声,柔声,“结衣……你看到了么?!人心人心……这就是你我赌注的结果!我愿意放下屠刀,没有人愿意放过我!”
他猛然把胸口插入的剑拔出,倒在了青郁地面上,眼中空荡荡的,“……你输了,结衣。”
☆、戏声
洛衍终于倒下去了,他跟着的死士冲过去,护住自家主公。他们向寺庙僧人保证,等洛衍醒来后就回京。无名大师慈悲为怀,不忍见洛衍中箭而死,默然同意洛衍在此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