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不能算犯了罪,法不溯及既往,在没有立法前,犯法的人是无知者,不应以法论处。
“她不能在京城,她是朱瓒的妻子,夫妻一体,朱瓒死后,她就代表了朱家家主的权。”沈罗珏以当下人们的通俗认知来解释这件事,告诉朱瑶彧她做下决定的依据,“除此之外,你自行处理便是。”
朱瑶彧松口气,只是不在京城住而已,想必等父亲一死,母亲也不会在京城。
朱瑶彧知道她父母感情不深,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两人的结合到后来的相处都充斥着各种利益,这样一份交易得来的婚姻,能有多少感情在里面?
人只要不投注太多感情,就不会伤心难过,更不会为了一个人去死。
朱瑶彧在这点上对母亲很有信心。
“臣明白了,多谢陛下。”
“我杀了你父亲,你还要来谢我,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欠了你。”
沈罗珏自然而然的认下了这份因果,她在对待朱瑶彧时,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心软些。
朱瑶彧闻言自嘲轻笑,“我小时总怕他将我送给谁家为妻,为朱家牟利,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我用他的命来谋利。”
“这叫世事无常,放在几十年前,谁能想到,朝中会有女子为帝,女子为官呢?”沈罗珏对庄帝下手后,对亲情就看淡了许多,她觉得人自私又伟大,自私能让自己舒服,伟大则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等此间事了,你大可为他著书立传,修建祠堂,给他死后荣光,想来九泉之下,他可安息了。”
就好像朱家以前对待外嫁早亡的女儿一样,活着不管不问,死后荣光不断。
沈罗珏想起了朱蓉儿,不知道朱瓒下去后,见到为了朱家死在宫中的朱蓉儿,会怎么解释自己的死?
直言自己死于外甥女之手吗?
沈罗珏想到这儿,不禁笑了一声。
朱瑶彧被沈罗珏的话安慰到了,虽然沈罗珏的话听着很不道德,但她奇迹般的没了多少负担,见沈罗珏笑,她也跟着笑出了声。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心情愉悦的开始谈论如何丈量土地,解放农奴。
等朱瑶彧从宫中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沈罗珏没留她住在宫中,不管怎么说,朱瑶彧和她爹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能看几眼看几眼吧。
而且朱家事情多,朱瑶彧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都没空来宫里和她说说话,她也没空和朱瑶彧聊天。
经过和朱瑶彧一下午的商讨,沈罗珏已经决定好先对谁下手了。
薛家。
准确的说,是薛家旁系,在京城经营长运赌坊的那一派。
自打上次看到食坊老板散尽家产去赌钱,沈罗珏就在想这事儿了,长运赌坊每天客流量将近五百,有人笑有人哭,哭的人比笑的人多。
每一个在长运赌坊输钱的,到最后输红了眼,都会动家中的房和地,有买卖就是动买卖。
经年累月下来,长运赌坊想来手头有不少来历不明的田地。薛家好歹是世家,不可能手里捏太多土地,给别的家族攻击的机会,况且长运赌坊运行多年,能安然无恙,背后绝对没少打理。
只要顺着长运赌坊的线查下去,沈罗珏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不少蠹虫来。
薛满堂和薛岑竹现在都不在京城,薛家出事也牵扯不到她们。
只是让谁去对付薛家旁系,沈罗珏一时想不出个好人选,因为到了薛家这个体量,没有一个家族的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动手。
如果是寒门出身的官员,那就更不敢了,就算是许给杨运中书令的位置,他估计都不敢出头。
沈罗珏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朝会,她听了不少劝她不要丈量土地的废话,而在一群说废话的朝臣中,沉默的薛直格外显眼。
这位御史大夫,在她上位后,似乎没怎么展示过他在庄帝面前出色的怼人口才。
是因为他害怕她吗?
沈罗珏觉得不是,她觉得,是因为薛直他和别的官还不太一样,他真的有点儿底线的。
因为她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所以薛直怼不起来,无从下口嘛。
这个性格,太适合为她做事了。
朝会后,沈罗珏让人留下了薛直,见她留薛直,几个本想留下来和沈罗珏好好说说的官员对视几眼,收回了迈出的脚。
他们很信任薛御史的嘴,相信在薛御史的劝告下,陛下会迷途知返的。
只有薛直,走入书房的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免,听雪,给薛御史看座。”
听雪搬来一个稍微有些矮的小凳子,薛直和大多数薛家人一样,骨架大,他坐在凳子上连腿都伸不开,委委屈屈的缩着。
但他体态很好,脊梁挺直,瞧着并不猥琐。
“谢陛下。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有何要事?”
沈罗珏挑眉,从垒的山高的奏折里随便抽出一份,没想到运气挺好,一抽就抽出了一张来自御史台的奏折。
“这是薛御史麾下能将曾良的奏折,曾御史是个文化人啊,这第一句就问了我一句话。‘陛下为人女否’?”沈罗珏起身,走到薛直前面,压住薛直要起身的动作,将奏折递给他,“薛御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