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先让娘娘醒过来。”太医低着头请示,“或者施针或者艾灸,施针便更快一些,只是……”
这话听得江画愣了一会才明白太医请示的是个什么,针灸当然更快,但皇后是一国之母,凤体不能随便侵犯,没有皇后或者皇帝本人开口,谁敢这么施针?抿了抿嘴唇,正想要说话的时候,她瞥见偏殿似乎有人正在偷看,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偏殿还有个吴王等着,于是便道:“先用艾灸,稳妥为上,不可操之过急。”
得了这句话,太医也便不再犹豫什么,从药箱里面拿了艾灸出来摆弄。
这边江画朝着偏殿走过去,行到偏殿门口,便见着吴王李傕红着眼睛正在看寝殿中的皇后,一时间她只觉得有些不忍,半晌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医开的方子我要看看。”看到江画过来,李傕抹了一把眼泪,冷漠地开口了。
江画于是让人把药方拿过来交到李傕手里,然后才道:“这会儿先要用艾灸,让娘娘醒过来。”
“我知道。”李傕一目十行地看着药方,稚嫩的脸皱了起来,“母后不是说只是风寒吗,为什么这么多补血的药?真的是风寒吗?为什么母后病了你们都不往宫里报?你们是不是怠慢母后了?”
江画顿了顿,倒是不知要怎么说才好,最后只道:“娘娘不叫让宫里知道。”
“那……父皇是不是知道母后病了,只假装不知道,所以才不叫母后知道仙仙病了的事情?”李傕眉头皱着,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色,“我今天做错了事情吗?”
“长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江画倒是不觉得李章知道皇后病了,否则以李章性格,他必定是要做出一番悲痛心痛的样子来表达对皇后的爱意,而不是不闻不问的,所以关键应当还是在长乐公主身上。
李傕抬头看向了江画——他年纪小,也还没到蹿个子的时候,平常去长宁宫的时候还和江画碰见过几次,没那么多严格的避嫌,这会儿说话倒是也自然。他想了想自己母后平日里对这个淑妃的信任,又想到了之前宫务在淑妃手中,揣度着这个人应当可信,然后才慢慢开口道:“长乐病了,但我也不知到底为什么病的。今日我来这里,便是来告诉母后,想让母后回宫看看……只是……”
不知原因的病?
江画微微皱了眉头,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只恐怕是李傕并没有打听到而已。
李傕把药方递还给了江画,语气漠然:“无论如何,今天是我莽撞了,否则……母后不会如此。”
“殿下不必太过自责。”江画接了药方,然后交给身后的女官去准备煎药,“殿下从宫里过来一路奔波,外面还这样大雨,先休息片刻。等会娘娘醒了,还要找殿下说话的。”
李傕沉闷地点了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转头忘偏殿里面的软榻走去了。
快到天亮时候,大雨渐渐变小,山风卷着清凉的花香从窗户缝里面挤进殿中来。
太医满头大汗地收起了艾灸,抿着嘴唇等了一会儿,看到皇后睫毛微颤不再是之前那无知无绝的样子,才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娘娘,兹事体大,还是要回报宫中知晓。”一边看着皇后的情形,太医一边向江画这样说道,“否则……这也不是你我能担起责任的事情……”
“等会天亮了,就让人回宫去禀报。”江画沉稳地回答着,又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劳烦太医去偏殿看看吴王殿下,殿下昨日淋雨,怕今天有什么风寒,您给看看是不是要开点药剂之类喝一喝。”
太医点了点头,倒是没拒绝,拎着药箱就往偏殿走去了。
江画没有跟上去,只让皇后身边女官跟着,自己则在皇后床边坐下了。
事到如今别的事情看不太明白,有那么一件事情倒是很明了,她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元山宫了。
皇后病着,她是走不了的,何况她也不忍心这时候走。
长乐公主还是如上辈子一样出了事情,她心中也颇多猜疑,这原本应当避过去的劫难,怎么就还能生呢?
上辈子是说公主的嬷嬷吃了酒所以疏于照料出事,这辈子还是这个原因吗?
且不谈这些原因,就说……如果长乐公主还是如上辈子一样夭折,那皇后也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活不长久,之后就缠绵病榻香消玉殒?
她不想去相信这辈子还会生同样的事情——皇后都已经做了那样多的准备,她几乎都把上辈子生过的事情猜得那样透彻,怎么可能还会有一模一样的事情生?
但倘若真的……
想到这里,她心头笼上了一些灰败。
去偏殿的太医没过一会儿就转回过来,只说李傕没事,再多喝点姜汤就足够了。
江画于是命人又准备了姜汤,还备下了早膳,等着偏殿中李傕醒来了好直接用膳。
接着她让皇后身边的女官拟了折子,自己看过之后便让人去取了淑妃的印盖上,直接让人准备天一亮就往宫里送。
等到一切都做完,她重回到皇后床边来,便恰好遇到皇后醒过来。
“娘娘先别急着起来。”江画上前去先让皇后躺好了别动,然后让人去把煎好的药取来,“娘娘先躺一会儿,这药等凉一会儿再喝。”
“现在什么时辰了?”皇后声音虚弱,似乎想看看窗外,但又沉重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