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们操心的事,咱们宫里都是长宁宫一起做主了,凡事有皇后娘娘兜着,就算咱们娘娘上去把那位昭仪打一顿,皇后娘娘都不会说什么。”
“也有道理……”
两人大约是一边走路一边说话,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远,然后便也听不清了。
江画沉默地想着那人说的话,忽然又想起来在贵妃的云韶宫里时候听到贵妃说的那些。
贵妃的意思是,依附皇帝,做皇帝想做但不好明说的事情,那样就能获得皇帝的看重和信任,不至于在宫中受人摆布。
那么她要是现在为皇后做皇后想做又不好明说的事情,那么是不是能更获得皇后的看重与信任,然后愉快又不纠缠地出宫去?
把这想法从头到尾重想一遍,似乎是完美且无懈可击的——那么问题便是,皇后现在有什么想做又不好明说的事情?皇后会希望她去把这个昭仪揍一顿吗?
这大概不会。
以皇后的性格,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想做这样的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两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皇后想做的事,江画正琢磨着要不要旁敲侧击问问徐嬷嬷的时候,便听着外面脚步声还有徐嬷嬷的声音响起来了。
“娘娘醒着?奴婢们进来伺候娘娘起身了。”徐嬷嬷在外面说道。
江画应了一下,接着门被推开,便见着徐嬷嬷领着宫女们进到寝殿中,有条不紊地来伺候她起身。
“等会儿昭仪娘子要过来给娘娘请安。”徐嬷嬷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贵妃娘娘给了昭仪娘子极厚的礼,但娘娘不必效仿,便还是赏那些便足够了。”
江画点了点头没有异议,她一穷二白进宫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厚礼拿不出来,不如就按照宫中已有的惯例赏赐就行了。
妆点完毕又换了一身衣服,没过一会儿便听着人进来通传说昭仪娘子已经在宫门口等候。
江画便扶着徐嬷嬷去到正殿,然后让人去请这位昭仪进来。
没过一会,她便见着一个宫装丽人从殿外缓步进来,身段袅娜,举止规矩,待行至面前来,江画看清楚了这位昭仪的脸,觉得有那么几分眼熟,但又想不太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这昭仪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中问安,目光谨慎地看着地面。
“不必多礼。”江画暂且把自己想不起来那些事情给抛开,又与这昭仪说了几句场面上问候的话,末了便让徐嬷嬷把赏赐拿了出来,“这些便赠予妹妹,莫要嫌弃。”
昭仪自然不会有什么嫌弃神色,也知道这时候应当告退了,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江画起身送她到殿外,目送她走出宣明宫后才猛然想起来这人为何眼熟。
上辈子这个昭仪也曾经进宫,不过那是在皇后去世之后。
上辈子时候这个人并没有能成为昭仪,而是进宫第二日便被送出宫去了。?
第23章琢磨、会被这些天天琢磨人心的人琢磨出不属于这人的想法
江画回忆起了那位昭仪上辈子进宫又出宫的事情,但却想不起来为什么那位昭仪上辈子会是那样的遭遇。
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原因,最后便是在思索中用过了晚膳,然后早早儿上床休息了。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放平心态——没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她离她自己的目标实在太远,远到现在只能想到明天干脆换个内侍的衣服蒙混出宫,都想不出来别的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想不出来便不想,索性早点睡,睡着了便不再烦恼。
春天的夜晚,风会带着花香的清甜。
云韶宫中,灯渐次熄灭,最后只剩下了寝殿中还亮着昏黄灯火。
贵妃崔氏穿着寝衣,光着脚坐卧在软榻之上,乌垂下蜿蜒在手边,脸上未施粉黛,但仍可见肤白如凝脂。
一旁站着一位穿着绿色女官衣裳的宫人,低眉垂眼,显然是在等候贵妃吩咐什么。
“淑妃的确只是赏赐了寻常物事么?”安静许久之后,贵妃这样问道。
“是。”宫人答道,“就只有头面饰,再加上几匹料子。”顿了顿,这宫人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贵妃,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奴婢倒是觉得娘娘想太多了,娘娘只想,淑妃原本都只是个奴婢,她就算想赏赐,又拿什么赏赐呢?”
“若真的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把原本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弄得一团乱?”贵妃轻笑了一声,语气倒是平静,“原本安国公府送她进来,让她做淑妃是想乱皇后的阵脚,现在倒是好,想着这么个人好挑唆好鼓动,脑子简单经事少好摆弄,谁知道她竟然是能从这乱局里面钻出来,反而和皇后站到一边去了?”
宫人静默了一会,好半晌才弱弱道:“娘娘……这原本也不过是猜测着能成……现在不成,也是让那王昭仪进宫了。”
“你不懂。”贵妃轻嗤,“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宫人的确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但她不敢多问,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退下吧,我要静一静。”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这宫人退下。
宫人没有犹豫,便安静地退出了寝殿。
殿中再没有旁人了。
贵妃从卧榻上坐直了身子,拿过了放在一旁柜子上的一支簪子随手把散落在脑后的头给挽了起来,然后起身下榻,慢慢走到了窗边的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