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爆炸的后果比任何谋杀形式都要来得更加大、更加恐怖。当我还是一名步兵军官的时候,我曾经帮助清理在中东的一座爆炸后的兵营。至今我还不曾忘却记忆中的那些景象,以及烧焦的腐肉的难闻的味道,也抹不去在我脑中留下的关于那些血迹和人体器官的残酷印象。
琼·汤斯恩德是一个前任联邦探员。她曾经是、也一直是一名联邦探员。她的严谨守纪让人尊敬,生活完全遵照习惯,极有规律,人们因此完全可以推测出她每天的生活轨迹——每个周日早晨去教堂,每周三去洗衣中心,周二和周四去零售商店,而每周一、周三和周五的上午则是在泰森斯角的金色体育馆里卖力而有效地健身。
二十分钟轻量级举重,十分钟登台阶器,最后的二十分钟用来踩跑步机,然后是快的淋浴,然后是迅走到停车场,要开车回家。琼·汤斯恩德为了保持身材不遗余力,她也确实身材很好,六十岁的她仍然穿四号的尺码。她刚刚把她那肌肉紧实、线条清晰的屁股在灰色皇冠轿车的皮质座位上坐正,可能正在扣安全带的过程中,而正在那时爆炸生了,她被弹到了车顶和挡风玻璃上。
三个把车停在琼旁边的不幸的人当时正迈出车门,同样被炸弹炸死了。四周散落着一些残肢断体,我还注意到一些人体内脏挂在被炸缺了的停车场指示牌上。
因为死者是老板的妻子,所以消息不胫而走。看来一半的联邦探员们都跑到现场来了。三辆救火车停在压路石旁,消防员正在卷胶管,放好他们的设备。黄色的犯罪现场警戒带已经连成一行,鉴证专家们正在梳理现场,在尸体和汽车的碎块中翻寻,找出对他们有用的装袋,贴上标签。我还注意到,有几辆电视采访车出现在了现场,三四名报道员抓着他们的麦克风,带着摄影记者,做好要开始广播的架势了。还有一大群越聚越多的人群站在黄黑颜色夹杂的警戒线外,其穿着和表情都很类似,沉默而沮丧地看着他们老板的配偶现在的样子。
你能料到的,他们此时都愁肠百结。就在他们的鼻子底下,局里第一夫人被炸成了碎块。杰森·巴尼斯选择了一种壮观又可怕的个人方式把让他们狠狠地震了一次。它也是一场壮观的展览,对华盛顿显示如果跟他作对将会多么徒劳且无助。
我们把车停下来之后,珍妮和我激烈地争论着我们中谁最愚蠢,谁眼睛最瞎。
这是一种粗暴的阵势。她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肖像员,受过的专业训练使她能很快地把分散的图像因素拼凑成一幅整图,并且她——比任何人——对琼·汤斯恩德成了白宫群英中的一名受害者这件事都更应该有感觉。可是这一回她真的是既蠢又瞎。
作为我,我已经让疲惫和对于性的想入非非大大削弱了我的敏锐。我也同样的蠢和瞎。
马克·巴特曼探员负责处理这次混乱,他和一帮探员站在那里,问讯目击证人。
在人群之外我看见了乔治·米尼,他情绪沮丧,双肩低垂,耷拉着脸,一副被挫败的样子。杰森·巴尼斯比我们大家都要聪明,能肯定的是,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应该受责备。然而,最终说来,乔治才是负责人,军衔传递的不仅是让人妒忌的特权和优势,还有责任。这件事结束之后,乔治将有幸去联邦调查局的体育馆分毛巾了。
珍妮带着我跨过警戒线,我们走近了马克·巴特曼。他从证人中走出来,把我们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再打,不再寒暄,珍妮直截了当地问:&1dquo;你得到什么信息了?”
&1dquo;这像是一场团伙作案。琼上了车,于是爆炸就生了。”
&1dquo;炸弹是连接在引擎上的吗?”
&1dquo;我们怀疑是。后座上找到了她的钥匙。”
我说道:&1dquo;我们猜想炸弹是可以遥控的。”
&1dquo;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的确像是。她车子的底部还非常烫,碰不得。等它冷却后我们就会知道了。”
&1dquo;炸弹类型?”
&1dquo;这我们能确定,是c4。”
我瞥了一眼珍妮。
巴特曼继续说道:&1dquo;野外试验会证实这一点,弹道轨迹样本正在送往指挥中心实验室的途中。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知道类型、制造商,以及它们被运往哪里。”
珍妮说道:&1dquo;你知道结果后立刻就让我也知道。”
&1dquo;明白,老板!”
她问道:&1dquo;从证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呢?”
他看着远处那个正在做着问讯工作的探员:&1dquo;爆炸总是一件讨人厌的事。一旦哪里生爆炸,所有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上头。但是目前为止,他们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我观察了一下当地的环境。体育馆设在一个挂满条幅的购物中心里,购物中心毗邻一条繁忙的公路。在路的那一头的左边我看到有两个挂有更多条幅的购物中心,那里有着更大、更拥挤的停车场。基本上,在五百米半径的范围内,有数百个地方可供杀手栖身,让他蹲在一辆轿车的座位后或者随意地靠在一个商店的大门上,手指停在炸弹遥控器的开关上,或者听着手机那头讲话,观察着体育馆的入口处,等着琼·汤斯恩德露面,他好一举把她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