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纸上的记录里,这个家伙是如此尽职尽责而且专业,活见鬼的是他居然连防弹背心也不需要。
我花了一小会儿工夫去研究他的照片。杰森·巴尼斯长得还真不赖,实际上——高颧骨,脸上的皮肤白净光滑,薄嘴唇,眼窝深陷,眼珠碧蓝,还混杂了一点灰色。他的头是褐色的,理得很短,每一丝都服服帖帖的,我都想知道他的dna中是否被阿斯特罗草皮公司(美国asTRoTuRF(爱奇得富)公司是全世界最早的人造草生产商。asTRoTuRF公司从草纤维的研制能力、生产技术到人造草产品的开能力、制造技术均居世界领先水平——注)植入过什么东西,甚至他的眉毛都像是被修过的,而且被整齐地梳理过。
从表面上看,他是个顾家的安分守己的男人。但是他骨子里散出吸引人的力量,像是女人缘不错,于是他是否一直能坐怀不乱就天晓得了。这家伙太注重修饰了,以至于看上去有一点说不出的奇怪。在一间照明充分好的屋子里,喝了不过五瓶酒的女人们都会仔细地瞧着杰森·巴尼斯,然后走上去跟他调情。
让人觉得惊奇和沮丧的是,霍普尔太太打破了人们专注的沉默。她高高举起巴尼斯的照片说道:&1dquo;我认识这家伙。在贝尔克内普的家里我见过他。”她不高兴地又补充道,&1dquo;我跟他说过几次话。”
我提到:&1dquo;我希望对他来说,这些谈话都是温暖又愉快的。”
她瞪着我,好像我是个怪人。
但是认真地说来,我——实际上是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把思路放开一些。我们只有一点儿暗示性的证据,没有什么实在的佐证,我们已经滑入了这个容易让人上当的人设下的陷阱里。这个案子可推测的东西越多,某人就越需要打破障碍,对所有的胡说八道嗤之以鼻。我就擅长于怀疑。
事实的情况是,杰森·巴尼斯的生活是荣耀的、可做模范的——军事院校毕业,当过三年海军6战队士兵,然后去了特工处——总而言之,他的生命已经三位一体地全部奉献给了上帝、国家和家庭了。但我还是搞不清楚,罪恶是怎么萌生在他的念头里的。在这些个人资料里没有出现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镀金的优秀典范,这个美国热血好青年怎么会成为一个杀人狂的?
或者说杰森·巴尼斯有另一面,那一面隐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他的督导们和同事们都完全没有察觉?他是否有双重人格,一半是善良,一半是贪婪?作为特工处的一名成员,杰森肯定接到过通知说他的老板被人设置了奖金——全是现金,足以引得任何人为之持枪铤而走险。虽然说从他有生以来的记录来说他不是个爱钱的人,但也不排除金钱引诱他犯罪的可能性。
当然了,人是会变的。每天与权势和金钱为邻,足以诱惑腐蚀他的灵魂、信念和精神。这个可怜的笨家伙早晨醒来,开着他那蹩脚的玛自达去头儿的宅第,守候在狭窄阴暗如洞穴般的地下室里,通过摄像机观察楼上的主人和女主人和上流人士们一起寻欢作乐,看着他们优雅地微笑,看着穿无尾礼服的男士们纵饮着香槟酒,进行政治上的贿赂交易,没准还能看见从某些人的口袋里掉落出的开给共和党的五万元支票。每天看着这些,天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或者杰森·巴尼斯经历过一些突性的变态?某些事刺激他像狂的猫一样疯般的去杀人?
我在脑海中像倒片似的把他的生涯记录回放。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以其高贵的平等公正的理念深深地影响了儿子的身心。他在里士满长大,那里作为南方文化的基地,被外来的文化势力大大忽略掉了,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我曾经为一宗案子在里士满待过几星期,我记得那个城市充满了奇怪的人。那是个岛屿般与外界隔绝的小城,有着严密的邻里关系。当一名杰出的法官的儿子对小杰森·巴尼斯来说并不容易。军事基地与里士满的气氛极度相似。作为一名6军上校的孩子,我记得我做错事时其他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看我的眼光。天哪,我真的记得啊。
而且,我们知道一个事实,杰森是一个虔诚的人,他的成年之后的生活仿佛是隐居在修道院里,为着高尚的理想和爱国心。我们被告知了他的僧侣般的生活方式,目击过他的关于整洁和秩序的古怪倾好,于是现在看上去最明显的问题就是:杰森的洁癖波及的目标范围有多大,以及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用某些人的话来说,起身革命的不是什么愤世嫉俗者,而是从幻想中醒悟出来的理想主义者。也许杰森·巴尼斯正在用不安的眼神长长地窥探着呢,在矫饰的真实的幕布后,在纺车的滑轮和操纵杆后,在能使机器润滑的金钱之上,在民主的伪装之上,也许还&he11ip;&he11ip;好吧,也许杰森认为有人需要来一次彻底的清理。也许。
两种动机听上去都是合理的:贪婪——肮脏行为的最古老动力;愤怒——历史上最让人毛骨悚然的罪行的催化剂。还有一种合理的动机就是关于杀戮的绝对狂想。
一个有着圣战思想的虔诚的人是不会杀害无辜的,一个贪婪的人也有他慎重行事的理由。矛盾的两个极端都没有意义,除非我们忽略了被害人之间的某些连接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