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诸女又留在西暖陪着林黛玉说了会话,把玩了一阵那四件红珊瑚饰,临走前,贾探春才恋恋不舍从手腕上摘下那只手镯,放回到匣子里。
她突道:“呀,里面还有书函?啧啧,这是借物传情哟,琰哥儿好手段!”
贾探春笑着揭开天鹅绒的衬子,果然在里面取出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来。
上面只有一两句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贾探春啧啧赞道:“好字!好诗,这两句隽味深长,似有深意。我说林大小姐,你俩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薛宝钗在旁也看着,面带微笑。
她心道,那少年生得如此俊美,又写得一好字,还有满腹经纶,看这样子家底也颇丰……没想到,黛玉歪打正着,反而捞了一个金龟婿!
照这般下去,宝玉……在她心里,怕是真的要没地儿了。
贾迎春扯了扯探春:“行了,三妹妹,林妹妹身子不适,让她歇会,咱们且去宝姐姐那边耍!”
诸女就去了。
送走了宝钗几个,紫鹃和雪雁关紧门,回身看自家小姐手中捏着那张纸,口中呢喃自语,面上浮荡着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病色去了不少。
紫鹃道:“姑娘,琰大爷这回明摆着是来给咱们撑腰打气的,看涟二奶奶今后敢再怠慢姑娘,除非她不怕琰大爷的剑……”
“琰大爷胆子也够大的,竟敢当着老太太的面用剑指着涟二奶奶,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雪雁接过话茬拍拍小胸口似乎犹自有些心有余悸。
林黛玉轻叹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他性子如此刚烈……”
紫鹃笑着递过一碗莲子羹去:“算了,不说这些。姑娘吃些羹吧,暖暖身子!”
雪雁却歪头望着林黛玉手中道:“姑娘,这上面写的是啥?就像三姑娘说的那样,是情书吗?”
林黛玉面色微红:“瞎扯。人家这是在教训我哩,让我不要再悲春伤秋。
落花虽然无情,但化作春泥又成了来年的养料,还别说,真蛮有道理的。
这么一想,我这心里居然敞亮了些!”
林黛玉眼前顿浮现起少年那隽秀挺拔的身姿,霞飞双颊。
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贾琰不但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肆无忌惮撬开她的心扉,还用简短却意味深长的两句诗颠覆了她长久以来固化的思维模式,劝她别再悲物伤神。
“呀,姑娘,这背面还有呢。”紫鹃轻呼。
林黛玉讶然翻过来,背面确实还有一行清隽飘逸的小字:“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
林黛玉喃喃自语,面上浮起一抹红晕。
紫鹃凑近过来,嘻嘻笑道:“姑娘,琰大爷这两句诗……”
紫鹃的话还未道完,就见林黛玉抬起臻幽道:“紫鹃,一会给几位姑娘都说说,我打今儿起改表字莫愁啦,以后都别再颦儿颦儿的喊!”
…。
紫鹃一怔,她也是玲珑剔透的女子,旋即想起姑娘这“颦儿”的称谓来自于宝二爷,如今姑娘许了琰大爷,自然……
而凭这两句姑娘就改了表字,只能说明姑娘的心已经完全系在琰大爷身上了。
雪雁在旁掩嘴轻笑拍手:“好呀,姑娘以后可就是荣国府上的莫愁仙子了,这表字可比颦颦雅致得多!
对了姑娘,经今儿这一场,估计涟二奶奶再也不敢怠慢姑娘了吧?”
“凤辣子小肚鸡肠,又贪财如命,府上支了十万两银子给东府还债,她心里一直过不去这坎儿。
再说她一直耿耿于怀,当日琰哥儿骂她是那等目不识丁连账本都看不懂的蠢笨妇人,今儿又拿剑羞辱她,她能不记恨?
她拿琰哥儿没办法,就迁怒于我了,我也不与她计较……反正,这荣府我也住不了几年……”
紫鹃嘻嘻笑了起来:“姑娘不羞,想要嫁人了!”
林黛玉涨红了脸,起身挥起粉拳追着紫鹃去打。
主婢三人欢闹一场,林黛玉自觉心神放松,精神头较以往大不同了。
且说惊魂初定的王熙凤。
窝在榻上单手托腮,面色阴沉。
她为人精明,现在也有些琢磨过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