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自然回道:“谨遵圣谕。”
先是三十多名禁卫军进到寝宫内,将寝宫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认寝宫内只有沈映宸一人后,赵景程才踏进了寝宫。
沈映宸的寝宫早就变得空荡荡了,偌大的寝宫只能见到他一个人。
现在,唯一的这个人闭着双目,专心致志的拨动佛珠。
赵景程慢慢走向他,口中先念了两个字:“父亲?”
沈映宸无动于衷。
“沈映宸?”
依旧没有人回应,
“沈圣君?”赵景程已经走到了沈映宸身边,见沈映宸依然闭着双目,她笑了一声:“沈陛下?”
沈映宸手里的佛珠不动了,随之睁开了眼,面目平静。
她继而道:“我原以为你会逃…毕竟你手下还有不少风饕客吧。”
佛珠被拨动的声音咔哒咔哒地响起,沈映宸回道:“没必要逃,我一辈子都只能站在皇座的阴影下,无论我身在何处,阴影如影随形。”
沈映宸的声音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现在听起来,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
“真奇,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赵景程坐到了沈映宸面前,自顾自倒起了茶,用不在意的语气问道:“圣君这个位置无法让你满意吗?你为了你口中的那个位置,几乎要争出个国破家亡。可到现在你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多聪明,多愚蠢。”
沈映宸眼睛看向她,面对现在的她,眼中再也没有了从容不迫,语气中只有冷漠:
“国破家亡不是我本意,没有人一开始就能从善如流的应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当决策做出,我不免要对以前做过的不当决策做出的决策进行弥补,反反复复,做出一张自缚的网。”
“是在复盘吗,后悔没有早些把我换掉?”赵景程面容平静。
“我的确后悔没有早点将你换掉,可换不换掉都一样,这天下果然还是女人的天下,我再怎么争也不能为男子争出一方天地。”沈映宸眼中终于出现了温和之外的情绪。
“阴阳两生,各司其职,如何没有男子的天地?”
“女为人前,男为人后,这就是男子的天地?”
“先人说过,男子愚钝,无法为人前。”
“人人生而平等,人人生而无知。同样的人,一人受之甘霖,一人受之泥浆,当然会显出聪慧与愚钝来,凭什么以此为依据断定男子愚钝?”
赵景程倒起了茶,茶水冰凉,不知道放了多久,她缓缓回道:“这就是你大兴文治的缘由?只可惜你办的学堂没能达到你让人人受之甘霖的目的。”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沈映宸再度闭上了眼睛,“这点你说的对,我永远明白的太迟,要对抗千百年来的社稷,不是棋局博弈,非黑即白。我的对手不总是执白子或黑子,而是我身在棋盘,举目望去都是与我为敌的白子和黑子。”
“你应该早些放弃。”赵景程道。
“你以为我现在就放弃了吗?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无能为力了。
杀掉一个你,我也无法同女人那样坐上皇位,没有你还有其他的皇室血脉,皇室血脉没有了还有无数个等着上位的大臣。”空荡荡的殿内充斥着沈映宸无能为力的责问。
顿了顿,他又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阴阳两生,各司其职?
女人从来没有给男人留下平等的位置,即使女人会因为孕育后代出现各种风险,可你们还是会推举出各种各样的制度维护你们的权利,没有了正统天子还有其它皇室血脉,没有了皇室血脉,还有禅让制供大臣上位。”
“圣君,你也说了这是千百年来的社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千百年来是由男人执掌社稷,结果也并不会与现在有所不同,你要改变社稷的规则,光靠自己成为上位者是无法做到的。”
“但你不可否认这是有用的。”
“这确实是有用的,可是除了阴阳两性能将人割裂开来外,还有许多东西能将人与人割裂开来。”
“比如权力?”
“这是肯定的,王朝的建构本就由权力支起,没有权力就无法维持秩序,没有秩序就无法稳定江山社稷。”
赵景程从袖口处拿出一小包药粉,手指将药粉撒进面前冰冷的茶水中,看着药粉融化,同时道:“你若是要追求人人平等,那么有这些无可缺失的东西存在,就永远也做不到。”
沈映宸闭上眼,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沉思,佛珠被他轻轻拨动,声音平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时间还长,等什么时候聊完了,女儿就什么时候助你度过余生。”
赵景程看着茶盏,等到药粉已经完全融化,她开口说话:“圣君,你日日拜佛,可似乎你并不慈悲。”
沈映宸淡淡回道:“你知道了?”
“嗯。”她摇晃着手中的冷茶,盯着茶水里悬浮的茶叶说道:“我记得母亲待你不错。”
“有效果,不是吗?”沈映宸声音微颤。
“母亲真正的尸体放在旧汌,对吧?在你杀了她后。”
没有让沈映宸回答,她继续道:“由当时宫内最有名的李太医代为看管,后来出现变故,你把这位李太医囚禁起来,将看管尸体的职责放到了这位李太医的女儿李牧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