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程低垂着眼眸,理智还未曾阻止,身上的裘服便被她顺着沈映宸的手一把扯下。
寻常男子的气力本就比不过女子,更何况她这常年吃斋礼佛的圣君。
裘服应声落下,赵景程也随之踏出门外:“夜深,圣君当心着凉。”
她是一国之君,理应是朝炀国无上权力的集中者,如今种种,难道真要她做一辈子的耳目不明之人?
在下人的搀扶下踏入舆车内,恍惚间,赵景程才现自己身边竖起的屏障已经这么高,这么厚了。
原来身为帝王,在挚友离京后,连唯一的体面都无法护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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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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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常清殿。”
一行宫人抬着暖舆行走在黑夜里,烛光朦胧,这样的氛围令赵景程有些恍惚。
似身处梦中,可又能感受到外界因气温骤降过早到来的寒风。
她手支着下巴眯了会儿,察觉今日回宫的路有些过于漫长,手动将帘子甩开,才现此处的布置与她的常清殿相差甚远。
“这是去哪?!”
前方的宫殿一看就不是她的常清殿,见到这样的情况,她立即叫停了舆车。
领头的太监转过身来,跪下回禀道:“陛下,此处是绛宁殿。”
“朕叫你们回的是哪个殿?”
“陛下,您的旨意自然万万不可违背,只是已入深夜,陛下的常清殿未免冷清。现下绛宁殿已经到了,不如让入宫的林府公子为陛下暖床,以免圣体…”
话来不及说完,众人已经被她的眼神吓得面色白。纷纷跪下后,依照其他宫人传授的经验,低头噤声不语。
赵景程脾气喜怒无常是宫内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
无可奈何惹怒了她,他们只好在心里祈求着这位面色阴寒的帝王能对他们的卑微之态显露半分同情。
他们不敢惹怒这位皇帝,但更不敢不从拿捏住他们亲人性命的圣君,所以只能违背赵景程的意愿,按照沈映宸的意思将其送到绛宁殿。
太监们单薄的身躯跪在寒的青石板上,对死亡的恐惧使他们大脑空白。
膝盖包容着石板上的寒意,任由寒冷往自己的膝盖里钻。
赵景程面色阴沉地坐在暖舆内,一言不。
没有她的指示,太监们也只能继续跪在石板上。
太监们的脑袋里涌出各种想法,一会儿想着今年的奉禄又减了五两银钱,一会儿想着今年上面下来的衣裳薄得连秋季的凉风都抵不住,思绪纷飞…
赵景程面无表情,径直走下了暖舆,声音穿过无边的夜色:“朕的旨意也敢忤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跪着,今晚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吧。”
下了暖舆,赵景程打算自己走回自己的常清殿去。
她经常这样做。
经过这群匍匐在地上瑟瑟抖的太监时,赵景程余光都没给一眼,这样的事太习以为常了。
这群人可能长眠在今晚的夜色里,可能染上风寒病逝。
她并不在乎,她心中真正在意的是用这样的行为来警示她生父的僭越行径。
她不愿完完全全的屈服于沈映宸,但这反抗的权利也只够用在这群太监身上,用这种最无能的手段维护自己越缩越小的底线,这才是她最痛恨的事。
还没走几步,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陛下,里面请。”
俞霖打着灯笼向赵景程走来。
他在这绛宁殿外已候多时,见赵景程已经被太监送了过来,立即与身后的数名宫人堵住了赵景程回寝宫的路,随后俯拜道:“奴才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即使赵景程没吭声,余霖跪了片刻就直接起身,对赵景程笑道:“…小人自七岁便跟在圣君身旁,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君如此欢欣的神情。
圣君说陛下今夜一定会来绛宁殿,奴才还疑惑是何好事?原来是林丞相家将膝下两位公子给陛下送入了宫中。”
不顾赵景程铁青的面色,俞霖与身后的数名宫人扶住赵景程,强硬地将人往绛宁殿的寝宫送:“陛下忙于公务,只可惜苦了两位佳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怎么只在殿前徘徊,独不进屋亲眼相见,难道这就是民间常说的近乡情更怯?”
一直磨蹭了半个时辰,赵景程终于被他们送进了绛宁殿的寝宫内,俞霖热切地斟着茶水,笑道:“都怪那群该死的奴才,若是他们度再快些,就不会耽搁陛下的好事了。”
赵景程无法拒绝,接过茶盏,冷眼看着俞霖,不做言语。
“大家都说陛下励精图治、内政修明,这不,在陛下的治理下朝廷上下个个儿都办事得力。”
俞霖抬了下手,另一位太监便呈上一盘印好了字的红木牌,此人语气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恭敬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内务府的几个管事想为皇上分忧,特意为皇上想了林家二位公子的封号,请陛下赏眼一阅,若这些字中有陛下觉得合适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内务府?听着耳生,先帝在位时,哪曾用过这样的职位?”赵景程放下茶盏,眼底神色不明。
看着眼前侍候的宫人,越看越让她感到危险。
不知这内务府是何时设下的,她竟然没有一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