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张当初闹着玩拍下的照片,却在今天被周望山偶然看见了。
第6章
钟宁从来不主动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但如果有人问他他也会坦率承认,从不隐瞒。
可现在的问题是,刚刚问他的人是一个初三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直到前几天才刚学会“断袖”这个词。他现在比起性取向被人现了,更关注的问题是该如何正确引导对方。
同性恋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也不是错误。但面对懵懂无知的大山里的孩子,他不得不谨慎措辞,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这样的。。。。。。。”钟宁几乎都要将肚子掏空,快要把同性恋史都讲一遍,最后实在讲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然后问周望山。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周望山点了点头,说:“明白。”
钟宁不确定对方到底明白没有,但也不好继续再说下去,起身喝了杯水后换了个话题:“你现在也初三了,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周望山摇了摇头。
钟宁不信:“是真没有,还是你不愿意告诉老师?”
“真的没有,我们这里女孩子很少的,而且很多从小就已经定下婚事了。”
话题戛然而止,钟宁把一直端在手里早已凉透的饭菜放到床褥上,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昨天才从县城里取回来的快递。
“这些是近几年的中考卷子,我尽量找全了,你这半年把它们都做一遍,中考肯定没有问题。等到了高中,谈恋爱的机会自然就多了,到时候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不过要注意不要因为早恋而耽误学习哦。”
十分厚重的快递被拖出来,里面全是各种试卷,不知道钟宁找这些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周望山抿着嘴,他一贯不会过于表现自己的情绪,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总是从脸上看不大出来。但此时,任谁应该都能看得出他眼里的震动。
他一直都没告诉钟宁,他爸并不同意让他中考,想要考到城里的高中只不过是他的梦想罢了,家里是不会给他出学费的。
等这最后半年多过去,毕业后他可能会回家种地,也可能会去城里打工,最近村里很多人都会出去打工。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继续读书了。
“谢谢你,钟老师。”
最后,周望山只低声说了感谢,其他什么都没说。
当天周望山没有把试卷带回去,而是放在了钟宁宿舍,表示以后每天放学过来做卷子会更方便一点。
钟宁当然没意见,并给了他一把钥匙,告诉他随时可以过来,自己不在的时候也可以。最近班上好几名学生都没来学校了,他一直忙这事,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在宿舍。
这事周望山也知道,比钟宁还要早点。钟宁直到去到学生家里才知道他们不来学校是因为要去外省打工了,以后都不上学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劝他们,不论家里再困难至少也得把九年义务教育上完,毕竟连学费都不收,不上白不上。
可是这几家的家长态度都很一致,多上一天学就多耽误一天挣钱,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到明年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不如直接让孩子出去打工,这样每个月还能贴补点家用。
对于此事,周望山也说过他们这里都是这样的,能上到初三毕业的学生已经是极少数了,还有大把的上不了学,或者上几年就回家种地的人。他没提到自己,但同样也是在说他自己。
不过钟宁一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打定主意非要管这事,以至于跑得太勤对方家长见到他甚至都绕着走,连敲门也装作不在家,简直烦透了他。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礼拜,去打工的学生坐上大巴离开了大山,钟宁白白忙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气馁了没有,反正每天还照样精神抖擞地来上课。连李天辰都啧啧称奇,说他心脏真抗打。
时间一天天度过,迈入了寒冬,离寒假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
钟宁特意抽了一天时间去县城买了很多棉花,然后让裁缝铺做成几十套棉袄和棉裤,一并带回了学校。这件事惊动了校长,他没想到仅仅来支教一年的老师竟然会对学生们这么上心。
钟宁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钱是花了点,但学生们穿得暖和,不用再每天上课冻得哆哆嗦嗦就好。
后来校长提出要表扬他,他却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校长可以改善一下学校的环境,至少让学生们不要挨着冻上课。
校长哪里不知道这些,但这几年县里拨款困难,他年年申请月月申请,一直都申不下来资金。不过钟宁带头做了这事鼓舞了他和其他老师们,不少老师都纷纷表示自己可以捐出一部分工资用来建煤炉。
这个提议被校长给否决了,他说煤炉成本太高,煤炭也不好买,不如直接砌砖头烧柴火。这边全是大山,随便去后山砍点树回来就能烧了。
于是几天后,全校开始风风火火地砌炉子,仅有的教室每间都装了炉子和烟筒。建好后学生每周需要自带木头来学校,实在没有木头的也可以用树枝或者干了的苞米骨子来烧。
因此还闹出了点笑话,李天辰班上一名学生因为家里没有木头,就直接拿了今年才收成的苞米杆子来烧,结果因为水分太多,烧得满屋子都是烟,连课都上不了,一整个上午都在散烟。